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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事後找日本軍部索賠?痴人說夢吧。”
他明顯對偌大家業毫不在意,也不贊同盛家其他人止損的手段,只沉浸在自己燃起的煙霧中,恣意表達著不屑一顧。
二姐氣急敗壞,他又講:“反正嫁出去的人,盛家半點家財你也撈不到,何必在這裡幫忙?不如快點叫你那個窩囊丈夫帶孩子逃到香港去,畢竟你夫家也快要淪為戰區了,到時候好歹能保條命,你講是不是?”
“盛清和!”二姐幾乎要跳起來,這時候盛清蕙端著滿滿一托盤的茶點走進客廳,試圖緩和氣氛:“還是先吃早飯吧。”
清蕙將托盤擱在茶几上,抬首看到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宗瑛,喚她:“宗小姐,你下來喝茶呀。”
伴著清蕙這一聲邀請,所有視線都轉移到了樓上。
清蕙暗中同宗瑛擠了擠眼,似乎是有別的事情要同她講;老四仰頭瞥她一眼,饒有意味地彎起嘴唇;二姐壓著怒氣問她:“換好藥了伐?情況怎麼樣?溫度降下去點沒有?”;盛清讓轉過身面朝樓梯抬頭,目光一如往常。
宗瑛下了樓,簡單講了大哥的情況,二姐的表情變得愈發難看。
清蕙趕緊邀她坐下,宗瑛摘掉口罩,默不作聲地拿起一杯茶飲盡,聽清蕙湊在她耳邊悄悄問:“牛奶可以給小孩子喝的吧?”
鮮奶雖然不是最好的選擇,但眼下也只能如此。宗瑛點點頭,清蕙馬上就起身出了門。
老四抽完煙,拿起點心碟子一口一個地往嘴裡塞,迅速吃完又猛飲一杯茶,突然起身走到宗瑛面前:“國難當頭,宗小姐有沒有想過與其在這裡圍著一個人服務還落埋怨,不如去戰區醫院救更多性命?”
他對宗瑛的邀請是有預謀有把握的,畢竟一個在落難時也不忘扶弱的人,道德層面的自我要求絕不會低。
宗瑛穩穩端著茶杯,抬起頭看他。
此問已經關乎自我利益和職業使命,甚至涉及個體性命的高低貴賤,拋開她不屬於這個時代不談,就算她生於斯,面對這個問題,一時也很難給出答案。
氣氛陷入沉滯狀態,盛清讓代她回道:“宗小姐很快就會離開上海。”
老四應了聲“是麼”,又說:“明哲保身,很好。”他說著繫好風紀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盛家客廳。
很快,公館門外響起汽車發動的聲音,再然後,只剩一片蟬鳴。
宗瑛突然轉頭看了一眼背後懸著的全家福照片,盛清讓走到她旁邊,俯身問道:“你看起來很疲憊,需要先休息一下嗎?”
宗瑛對上他的視線,對方同樣一副倦容,她說:“好。”
他耐心徵求她的意見:“回公寓還是留在這裡?”
宗瑛不想再奔波,她說:“這裡。”
盛清讓送她上了樓,臨關門,她講:“盛先生,你也注意休息。”
“我還有些事要辦。”面對突如其來的關心,盛清讓稍稍別過頭,接著說:“那麼我先走了,傍晚我會來接你。”
宗瑛沒說什麼,他又強調:“我一定會來。”
宗瑛關上門,倒頭就睡。
她早習慣了倒班的生活,這個時間入睡一點也不難。
然而白日睡覺,素來夢多。
夢到一個陰森森的生日會,又夢到一臺失敗的手術,醒來時滿頭是汗,心率快到超負荷。
她痛苦地皺著眉,壓住心口,低頭努力地呼吸,等緩過來才意識到天色都黯了。下床推開朝北的窗,外面風停了,颱風似乎真的已經撤離,燠熱暑氣將捲土重來。
二樓走廊裡突然響起孩子的哭聲,緊接著是二姐的聲音:“這種破破爛爛來歷不明的小孩為什麼要往家裡面帶?!是不是那個宗醫生早上帶來的?你們還合力瞞我?”
“什麼叫來歷不明!”清蕙一手抱著嬰兒,一手護著身後幼童,年輕面龐上繃起怒氣:“你這是階級歧視!”
“盛清蕙!你今天敢把陌生人往家裡帶,明天他就膽子偷空你的首飾盒!不信你試試!”二姐一副經慣風浪的架勢,“快點送出去!”
小男孩被她罵得瑟瑟縮縮往後躲,忍著眼淚求饒:“我會、會走的,求你們、求你們救救我弟弟……”
清蕙心軟得厲害,低頭一看懷裡的嬰兒,抬頭就繼續頂撞二姐:“這個小孩身體很差,送出去說不定就活不下來了!”
二姐卻仍一副鐵石心腸,毫不妥協:“你一個吃家裡用家裡的千金小姐,不知人間險惡,只知存了天真當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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