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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顯然是個耐心的好老師,清蕙喂完藥,終於直起身舒一口氣,問宗瑛:“餵了這個藥就好了嗎?”
宗瑛卻回了聲“還沒有”,她拿過藥盒裡附的小量杯:“每頓該喂的劑量我寫在紙條上了,你用這個來量,不要給多。”又指了退熱貼講:“這是物理降溫用的,你留意一下他體溫,燒得厲害可以貼。”
宗瑛說完又習慣性抿唇,托起一隻小小的輸液袋。
清蕙見她不吭聲,問:“怎麼了?”
宗瑛卻放下輸液袋,快步走出門。
到樓梯口時,在客廳裡忙碌的盛清讓抬頭看她,問她:“需要幫忙嗎?”
“上個月我給你的醫藥包,在這裡還是在盛公館?”
“在公館,需要嗎?我現在去取。”
宗瑛講:“阿九需要輸液,但我忘了拿輸液器。之前那個包裡我多放了一些,應該還有。”
盛清讓語氣穩妥又平靜:“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取。”
他說完就去打電話叫車,宗瑛說:“還需要拿一些藥,我同你一起去。”
她眼神裡是不容拒絕的堅決,盛清讓想了想,只說:“衣服還在老地方。”
臥室靠門的五斗櫃,最後一層。宗瑛記得很清楚。
她順利翻出衣服換好,出去時見盛清讓正關照阿萊留意鍋裡的粥:“等它沸了就關掉煤氣,記住了嗎?”
阿萊認真點點頭,他直起身轉向宗瑛:“可以走了。”
宗瑛便同他一道出門下樓,到服務處,葉先生坐在高臺後面看報紙,聽得動靜抬頭起身,一見宗瑛,黯淡臉色倏地一亮:“宗小姐回來了呀!哪個辰光來的?”
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盛清讓回他:“我們有些急事,先走了。”
葉先生識趣坐回去,宗瑛順手抽過信報箱裡的報紙。
盛清讓大概好幾天沒取了,報紙也攢出一小疊,中文、英文都有。
宗瑛單手舉著報紙,低頭一邊走一邊看,到門口涼風撲面,抬頭只有陰沉沉的雲,尋不到半點太陽的蹤跡。
盛清讓展開一直搭在小臂上的短夾克,極迅速地給她披上,只講一句“溫度有點降了”,即走到計程車旁拉開車門,請她先進。
宗瑛倏地回神,單手壓緊領口坐進車內,仍是低頭看報紙。
新聞、社論、公告、廣告,版面與戰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內容也沒有大篇幅地傾向這一場戰爭。
這是區別本土的、屬於租界的報紙,大家關心9月份足球協會的換屆,在意百貨商店推出的新品,非常默契地將上海割裂成兩個部分——華界和租界,戰區和非戰區。
鋪天蓋地的日常瑣碎,是用來包裹戰火的外衣。
宗瑛沒能看完,抬起頭看窗外。
車子順利駛出法租界,一路開向公共租界的盛家公館,途徑南京路時,一棟熟悉建築就從宗瑛眼前掠過——她曾經住過、被轟炸過的華懋飯店,重新開張了。
那天下午兩顆炸彈從天而降,爆炸聲震耳欲聾,樓道里一片血肉模糊。
但僅隔一月之後,它便恢復營業迎客,好像轟炸從未波及這裡。
“什麼時候開張的?”宗瑛不禁坐直了身體,目光仍在窗外。
“就這兩天。”盛清讓順著她的視線看出去,又講:“那天一同被炸的大世界劇院也開張了,最近還有新的電影上映。”
他語氣裡透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憂慮,百米外對岸陣地的炮火是真切響著的,那邊是地獄,這裡也絕不可能是天堂。
街上越來越多的外國駐軍昭示著粉飾太平下的恐慌與焦慮,巡捕房的警察四處抓捕可疑人物和暴。亂難民,公共租界衛生處已經是第三次釋出霍亂的疫情報告……竭力維持的秩序像脆弱玻璃一樣,一擊即碎。
汽車抵達盛公館時,一眾人正因一個孩子焦頭爛額。
盛清讓同門房講明來意,姚叔皺著眉說:“現下家裡一團糟,先生最好快點取了東西就走。”
宗瑛注意到姚叔對盛清讓的態度不再是一味地拒之門外,竟然多了幾分善意。
她不在的這些天,發生了些什麼事?
盛清讓向他打探情況:“怎麼回事?”
姚叔便道:“昨天小少爺跟姑爺一起出去,也不曉得怎麼就自己溜了,一直找到宵禁都沒找到,還是今天一大早被警察送回來的!送回來按說能鬆一口氣了吧?結果一回來突然就上吐下瀉,情況嚴重得不得了,二小姐就同姑爺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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