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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不那麼尖銳,焦慮緊張的神經頃刻間鬆弛下來,陰溼昏暗的防空壕裡,彷彿也有短暫溫情與片刻安寧。
一切都是暫時的。
外面敵機轟鳴聲歇了,一群人急匆匆地闖進來,領頭那個甩了帽子怒氣衝衝罵道:“83團都幹什麼吃了?老子帶人守了一個晚上,被拖死一半!老子的人死了一半!一半!”
他幾乎紅了眼,軍裝上渾是泥土,血順著左手袖子往下滴,因為氣憤和疼痛,整個人都在發抖。
宗瑛抬頭,盛清讓也側過身去看,兩人都認出他,他卻根本沒有察覺到,只轉身對抬擔架計程車兵吼道:“愣在這裡幹什麼?!快去叫軍醫來取子彈!”
旁邊另一個士兵雙腿一攏,高聲回道:“報告營長!傷員太多,人手緊張,現在都要等!”
盛清和一腳朝土牆踢過去:“人都要死了,等個屁!”既痛又怒時,他餘光一掠,終於看到七八米開外的盛清讓和宗瑛。
他先是一愣,即刻發問:“你們怎麼在這裡?”
不待對方回覆,老四馬上像看到救星一樣衝了過去,一把抓過宗瑛便道:“來得好,快幫我救個人!”
他步子極快,攔都攔不住,宗瑛用力甩開他的手時,已經被他帶到了擔架前。
資源緊缺的情況下,一切都優先向等級高的人傾斜,醫療資源更不例外,而髒兮兮的擔架上,躺著的不過是個最低等級的步兵——
年紀很小,如果生在和平年代,他可能還在接受義務教育。
老四渾身怒氣由焦慮替代,語氣也急:“子彈在肩膀下面,一定能救回來的,你快點幫他把子彈取出來!”
宗瑛俯身檢查——鎖骨往下心臟往上,子彈穿出的空腔裡雖已經塞滿紗布,但血仍不停往外滲,年輕稚嫩的面孔上毫無血色,脈搏虛弱,近乎休克。
這種情況必須急救,送去軍區醫院根本來不及。
她沉默片刻,收回手,講:“抱歉,我做不了。”
“不過是取一顆子彈!”
“不只是取子彈的問題reads;boss大人;夫人來襲。”
一個因為突然失去太多部下,抱著彌補心態想拼命救下團裡年紀最小的孩子;一個則表現出反常的強硬和抗拒。
總之都紅了眼。
宗瑛徹夜未眠,眼白血絲愈顯密集,她深吸一口氣,抬眸講道:“沒有檢查裝置,不確定子彈具體位置,也不清楚損傷程度,這裡手術條件非常差,何況我……”
說到這裡她短促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眼裡疲意更重:“我只給死人取過子彈。”
“只給死人取過又怎樣?還不是一個道理?!”
宗瑛復閉上眼。
她從醫數年,從沒有接觸過槍傷患者;轉考法醫之後,也只接觸過一例槍傷案,而被害者已經死亡。解剖屍體和給活人取子彈,不是一碼事。
拋開缺少經驗不談,她真的很久沒有給人動過手術了。
從放棄手術檯的那一天開始就再也沒有親自動過手,哪怕上次給盛家大哥截肢,她也不過是給了實習醫生一點指導,從頭到尾,甚至都沒有碰過手術刀。
“我把他抬回來,就是想要讓他活的!”盛清和語氣更急。
宗瑛睜開眼。
有人喚了她一聲:“宗小姐。”再熟悉不過的語氣,她循聲音看過去,盛清讓正站在擔架另一邊看著自己。
她看向他,講:“我真的……做不了。”
防空壕裡仍有人進人出,外面復響起轟炸聲,頂上泥灰簌簌下掉。
昏昧電燈閃爍不停,盛清讓視線全落在她右手上。他想起她曾經含糊提到過的某次事故,猜她心中可能有某種預設的畏懼關卡,但目光上移,他分明從她臉上捕捉到了身為醫者面對病患時的不忍心。
因為察覺到她的自我矛盾和鬥爭,他便同她說:“宗小姐,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站在你那一邊。”
老四正著急,簡直受不了他們這樣慢吞吞的作風,剛要出聲打斷,卻遭盛清讓伸手阻止。
宗瑛右手手指止不住輕顫,她倏地握起拳,拼盡力氣般握緊,反反覆覆好幾次,最後她抬頭,講:“我試一試。”
這話剛落,老四立刻喊旁邊計程車兵轉移,又吩咐:“無論如何叫他們分器械跟護士給我們!我3營走了這麼多弟兄,不能連個孩子都保不住!”
手術檯是臨時搭建的,野戰醫院只剩兩個醫生,都忙得抽不開身,僅有的幾個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