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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色,似有獠牙突出,怒發如火上衝。她壓抑著憤怒的咆哮,靈力如業火之鞭般伐撻著,卻尋不到該受戮的罪人,便肆意鞭笞著所觸及的一切。
——是忿怒殺戮相。
她修行已成,卻將要入魔了。
得喚醒她。
十四郎丟開雨傘,衝了過去。
她壓抑著心魔,捂住臉上猙獰魔相,咆哮著,“——別過來!!!”
言語有靈。他耳膜被伐撻得生疼,不知是雨水還是血水自耳中流出。狂風中無數刀刃劈砍在身上,他步履維艱,遍體鱗傷。
他依舊固執的逆風而上,身上衣衫破裂,露出當日她贈他護體的軟甲——她曾笑稱這是怕他被人刺殺,不想卻最先用於抵禦她的怒火。
他終於能觸及到她的體溫,便伸開手臂,用力的抱了上去。
她更猛烈的抗拒著,風中利刃自他背後接連襲來,軟甲抵住了鋒刃卻消解不了疊加的力道。腥甜自喉間湧上來。
很疼,像是會死掉那麼疼。這讓十四郎感到惱火。
他抱住她,手指在她脊背的後心畫著靜心的符咒——他不知這究竟有沒有用,在早些年他阿孃講給他的故事裡,它確實是有用的。可故事裡那入魔的修士最終清醒過來時,他的妻子已死在他的懷裡。於是他明明修為大成,卻很多年都不能修成神仙。他一遍遍的輾轉在凡塵中尋找妻子的轉世,直到那轉世的女人親口告訴他,“你找的人不是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死了嗎?”他吐血,大哭,而後大笑。這才終於看破紅塵,羽化登仙了。
這是他阿孃給他講的所有故事裡,他最不喜歡的那個。
為什麼要修仙啊?兩個人一起忙忙碌碌圓圓滿滿的攜手紅塵,共同老去,順其自然的先後或同時死去,而後各自投胎轉世,在下一個輪迴時幸運的不經意間重逢,按捺著心口的悸動,想“這個人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為何看到她會這麼欣喜”……不是比吐著血、大哭大笑的看破紅塵要美滿得多?
他絕對、絕對不要在這種糟糕透了的時機,因為這種意外同她分別。絕對不要她清醒過來後,看到的是因她的過錯而瀕死的人。這丁點兒都不感人。
他們互相答應過,要彼此一道修紅塵。
十四郎便伏在她耳邊,執拗撬開她被憤怒封閉的自我,將聲音灌進去,“雲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似是察覺到他胸口和指尖的溫暖,血色稍稍自眼眸中褪去了。
她的心神隨他的提問而動盪,眼中有明亮溫暖的水光,終於能發出正常的人聲,“阿淇……阿淇被人害了!”
她身上氣息再度暴虐起來,可十四郎比她更嚴厲和果決的命令,“哭吧!”
她似是愣了一愣。
他將她按進自己懷中,“……你還沒有為她哭過,對嗎?”
她確實還沒有為阿淇哭過。
她的悲痛同憤怒和悔恨交織在一起,從一開始就無法分辨——也或者是,她潛意識裡覺著自己是不配為她哭的。若她能聽到阿淇呼救的鈴聲,若她能及時趕回來,也許阿淇便不會……
“哭吧……”可十四郎更緊的抱住了她,輕輕的說道。
透過溼透了的冰冷的衣料,他們胸口貼著胸口,那如盛夏陽光一樣暖和的體溫已分辨不清究竟是誰的。
這溫暖令人怠惰並且脆弱。
她張了張嘴,大哭著,卻發不出聲音。彷彿喉嚨被鉗住了一般。可當燙人的淚水自眼眶中滾落下來,她忽然便再也抑制不住,像個孩子般在他懷裡仰著頭痛哭起來。
遠處雷鳴不知何時已停息了,大雨嘩嘩的落著。
她身上魔相散盡,咆哮席捲的靈力旋流也隨之消散殆盡。
就只剩一具柔弱的人類軀殼,在肆意又無力的宣洩著自己的悲痛和悔恨。哭得令人心都碎了。
後來她慢慢的平息下來,靠在他的懷中疲倦的啜泣著。
雨漸漸變小,至能聽到彼此說話的程度。他便說,“進屋去喝口熱茶吧。”
她無聲的點了點頭。
身上的傷痕在她身上魔相散盡後便悄然消失了,衣衫雖破爛到有礙觀瞻的地步,但既然雲秀沒有餘力去注意到,十四郎便也不拘泥糾結。書房沒有存放可供更換的衣物,他便只在外遮一件大氅了事。
而後拿了乾毛巾來幫她擦拭頭髮上的雨水。
淚水流光了,悲痛便也變得麻木起來。
雲秀怔怔的坐在榻上出神,忽然便覺口中被輕輕塞進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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