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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悔追來,胸中肆虐的暴怒仿若被阻住了,困獸般衝撞著——什麼報復,什麼誅滅啊……阿淇聽到都會笑她犯蠢吧。
腦中無數人在同她說話,轟隆隆混做一片雜響。痛苦、懊悔、暴怒,悲傷糾纏在一起,無處宣洩、無處可逃。
忽有冷香捲入,腦中似有一絲清明。
她於是開六重花印,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令狐十七收緊了懷抱,卻只抱住一絲殘香。
空間裡亦是狂風肆虐,中央那株常開不敗的桃樹葉殘花凋,粉雪亂飛。
空中渦雲倒卷,暗無天日。
一切都在土崩瓦解——這裡本是她的心相,當她內心崩塌時,此處亦不能獨全。
她藏在那行將塌陷的世界裡獨自痛苦著。不知何時,崩塌停止——也或者是完畢了。
她跪坐在庭院裡,衣裙鋪開在泥濘中。秋雷陣陣,冷雨淅瀝,
有人推開房門,驚訝的喚她的名字,“雲秀?”
真實的世界再度展開,痛苦加倍清晰起來,心魔再度追趕上來。她在雨水中抱住自己,用僅存的理智告誡他,“別過來!”
第83章 未妨惆悵(一)
臨近傍晚時,天際開始滾雷。
低低的卻又綿延不絕的,宛若遠山之下鎮壓著的巨龍正窮途末路的狂暴掙扎。
十四郎手持長卷,心不在焉的望向遠東,心想,雲秀當已行至鞏縣了吧,不知她現在在做什麼。
他們已經有六天沒有見面了。
出發去鞏縣前,雲秀曾來向他辭行——彼時她雖抱怨著從鞏縣聽來的不平事,心情卻歡快雀躍。這似乎是她頭一回出遠門,對於即將見到的人文和風景,她內心充滿了喜悅和期待。
十四郎雖隱隱感到不安,可見她興致勃勃的模樣,便說不出可能潑冷她興致的話。
只能在心裡暗暗希望鞏縣的事能簡單些、再簡單些……
這樣,縱使她回來時意有消沉,也定然能很快恢復過來吧。
她一向都是個達觀、開朗的好姑娘。天性慈悲溫柔,卻並不會沉溺在悲觀、傷痛中。對人性永遠都懷抱著美好的想象和預期。和她在一起時,十四郎經常會希望她所見的假象永遠都不被打破,無論走到何處,她所見的人都值得她去喜愛和維護。
——就像是初次相逢時,他用世間美好引誘她思凡。縱然世界其實並不是他的,旁人的惡也並非他所為,可若世人在她眼前暴露了不值得喜愛的一面,他也會羞愧得彷彿是自己所為。若她因此而受到傷害,他只會更愧疚難過。
可假象遲早都是會被打破的吧。這世界固然有美好而令人期待的一面,卻也有醜陋而頑固的一面。
——等雲秀回來,便設法向阿爹求得准許,離開長安去見她吧。十四郎想,便帶她去看一看阿孃曾帶他看的風景,若她也能喜歡,便好了。
秋雨不知何時落下。
待他回神過來時,雨水已在天地間激起白濛濛一片水霧。明明沒有多驟烈,鋪天蓋地的雨聲卻吞沒了一切雜音。天地灰暗無光,一時間竟分辨不出晝夜。只遠處雷光還在翻滾、轟鳴。
十四郎便舍下書卷,起身去落窗、點燈。
初時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他竟依稀看到雲秀坐在庭院中,整個人黯淡得彷彿要同這雨夜融為一體,細看卻又無人。
可驟然之間,巨大的花印亮起在庭院中,光芒熾盛,而後瞬間破滅消散——那花印雲秀曾指給他看,是她出入虛空的“門”。他已不止一次見到,可以往每一次都不像這一次這麼異常,就彷彿那門通往的屋子轟然間坍塌了一般。他想莫非是雲秀那邊出了什麼事?忙取了傘推門出去。
便見雲秀跪坐在泥濘的雨水中,微微仰著頭,卻並不像在看什麼的模樣——事實上她確實什麼都沒有看。眼中只有空茫一片。
雨水拍打在她身上,順著她的臉頰、髮梢滴落下來,她卻毫無所覺。
她在這裡,卻又彷彿不在這裡,彷彿隨時會消散在灰暗的雨夜中一般。
十四郎的心不由就揪起來,下意識喊了她的名字,“……雲秀!”
她遲緩的回過神來,無星之夜般的眼眸裡緩緩凝聚起光芒。
她看到了他。
一瞬間的清醒和安心後,便似有什麼東西追過來一般,她意識到將發生什麼,猛的抱住手臂蜷起身來,“——別過來!”
狂風驟起,風中似有刀劍斧鉞,殺伐之聲。她面露猙獰,眼眸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