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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萬三千多年,這個聲音,這張臉,還是輕而易舉就讓她想起。
季遙歌呼吸變得急促——那是白硯。
一個活生生的白硯。
“彆著急……還有。”高八斗笑著,“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如網,凡在此行過,便留痕跡,便有牽念,季遙歌,你看,這些都是你留在萬華的牽念,我一個一個還給你。”
又是兩股黑霧飛出,漸漸凝成人形,在她面前化作一男一女。蛟王離梵與蛟後長夷,她的父母。
季遙歌的胸膛已開始劇烈起伏,開口的聲音粗沉:“你想怎樣?”
“我說過,如何利用溯世書化生飛仙,憑我不憑你。你看,這些都是你的羈絆,你被困住了。困網成繭,你逃不出去了。”高八斗一直在笑。
池面上陡然亮起無數銀光,四周被重塑而出的人腳底各生脈絡,連線到季遙歌腳下,織成銀網,將她困在其中。
“這是你自己的羈絆,你想脫離,便要斬盡羈絆,你下得去手嗎?”高八斗繼續說道,“你下不去手,就只能被困在這裡,你若斬盡羈絆,殺光他們,那你還剩什麼?”
無論哪種選擇,她都只能留在這裡,慢慢被蝕去神智,消磨七情,變成和他一樣的存在。
非人非仙非獸非妖。
上界仙人又如何?逃不開這人世牽絆。
網已成織,季遙歌動彈不得,而身陷網中的其他人亦動彈不得,她的耳畔充斥著他們各種各樣的聲音,頻頻而喚的“師姐”,綿長痛苦的“韻兒”,粗獷低沉的“女兒”,還有那恍若隔世的“小蛟”……他們大約也明白了現在的處境,離梵似乎吼了聲“殺了我!”那語氣仍舊像無數年前,謝冷月逼她手刃他時的絕決。她的腦袋變得混沌,很多許久不曾記起的往事一幕一幕闖入腦海,不可控制。
高八斗沒了聲音,四周只剩雜亂無章的呼喊,她單膝落地,心中鈍痛,揚手便揮出一道芒刃,也不知往哪個方位打去,只聞得一聲悶哼,白硯白衣染血,眉頭擰成結。那血色刺得她神智一清,她艱難抬頭,望向石樓。
“高八斗,我的羈絆,你還漏了一個人,這個陣不成。”她忽然站起,朝著某處走去。
那個位置一直是空的,無法填上。
“漏了一個人?”高八斗呢喃一聲,“不可能!”
“你敢放出那人把這個陣眼填上嗎?”季遙歌笑著,挑釁道。
高八斗又沉默起來,片刻後忽然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語氣像發脾氣的孩子,一道黑霧隨著他的聲音飛出,正落在季遙歌所邁去的方向上,她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望向那裡。
黑霧漸漸凝聚成形,化出少年模樣,赫然便是高八斗,蠹蟲高八斗。
“這是……”重塑而出的蟲子與昔年高八斗一般無二,他怔怔盯著季遙歌,又看向石塔。
他是重塑的高八斗,雖然比不過妖樓,可他腦中亦承繼妖樓部分記憶,他比任何人都快明白過來,這裡發生了何事——他只是重塑出來的高八斗,他仍舊沒有自由,憑藉羈絆而生。
季遙歌在萬華最為重要的一千年之間,高八斗佔據了最漫長的時光。
妖樓大約毫無預料,他自己也是季遙歌的羈絆,於是失了聲音,只剩簷燈搖搖晃晃,似眼眸在盯著她。而那個站在季遙歌對面的高八斗卻朝她笑了。
像許多年前,剛認識時那樣,帶著輕蔑高傲,卻也年輕稚嫩的笑。
“我竟然是你的羈絆……”他有些不可置信,卻又有點開心——那一千年間,他們相互結伴,確為摯友,這是不可否認的事。
“你還要幫我嗎?”季遙歌面對的這個,是陪她走過那千年時光的高八斗。
他與妖樓本質上並無區別,不可捉摸。
他看不順眼石樓,有點自厭,他是被重塑的物體,被迫陷入束縛,他更加憎恨自己。
幫,為何不幫呢?
他蹲下身,伸手撥弄水面,撩撥起一片水花與漣漪,季遙歌看到他腳下的漣漪正中,是條細細的根鬚,植入妖樓龐大的根系中,那條根鬚還很孱弱,似乎一拔就斷。
“高八斗!”妖樓怒極叫自己的名字。
季遙歌和高八斗都沒理他,高八斗說:“重塑者靠根脈維生,永生都脫離不了。唯將根脈削斷,重塑者才會煙化。”
其實還是殺,只區別在是傷筋動骨的斬離,亦或是悄無聲息的消逝。
“動手吧。”高八斗指指地面,他是重塑者,他不能這麼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