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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進了一間牢室。這個叫封小二的年輕人面色烏青地躺在草荐上,多日沒有換洗,血腥味和酸臭味都混雜在一起。白知縣不顧髒汙,上前檢視他舌苔、脈象,道:“確實中毒已深,但未必不能拔除。只是今後壽不永年,稍加勞累,就會吐血。”
封小二睜開眼,聲音微弱地說:“不敢奢望高壽,只求活著。”
白知縣點頭,取出藥囊中的銀針:“這拔毒之法,我師父寫來的信裡細細說了一遍,小師叔又演示了一遍。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給你試試了。”
一套針法用完,白知縣汗溼裡衣,吩咐獄卒按他寫的祛毒方子抓藥來,就在牢裡煎了給封二郎服用。白知縣走後,這封小二竟奇蹟般緩過勁來,開始慢慢恢復了。
白知縣歸臥時,昏黑的天下起了暴雨,窗外的芭蕉不停地響。
他踩了木屐,披衣起來。外間阿文聽見動靜,急忙去抓柺杖:“主人,我來扶你。”
白知縣笑了:“你的腿還要養一個多月。誰扶誰?別連累我也跌倒。躺著罷。”
他來到廊下,忽然瞥見喵神農又對上了看家護院的狗大黃。都說貓狗是冤家,大黃就和喵神農十分不對盤,別說分享食物、賴在一塊了,見著彼此都用打噴嚏代替那虛偽的寒暄。現在,對著喵神農,它又非常英武地大聲吠叫起來。喵神農“喵”的一聲,竄上了廊柱,可它緊接著又覺得這樣太丟臉了,一下子跳到走廊中央,豎起了尾巴:“喵!”
大黃不甘示弱:“汪!”
喵神農的眼神越發凌厲:“喵!讓路!”
大黃:“汪汪汪!”
喵神農:“……”
它悄悄四下張望,以為沒人看著,忽然變成了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虎,虎目瞪,虎鬚張,一聲大吼:“嗷嗚——”
大黃:“……”順著大黃的後腿流下了一股黃水。它尿了。
白知縣咳嗽一聲,喵神農趕緊恢復了原形。大黃再不敢看它一眼,垂著耳朵、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跑了。
白知縣道:“喵神農,又在欺負大黃了?”
喵神農卻把他的問話當耳旁風,兩眼放光地跳上他腳背:“起來了?是有夜宵吃嗎?”
白知縣正要否定,走廊那一頭傳來了蘇苗苗的聲音:“是。”
她出現在走廊另一頭,手裡託著個盤子,裡面放了數塊細糯香滑的點心。
喵神農立刻掉頭撲上前去,吃了一塊,叫道:“是今年的新蓮子磨粉和上、核桃、酸棗仁做的涼糕!”
蘇苗苗道:“就知道你們還沒睡,這點心是安神的,吃一點墊墊肚子吧。”
白知縣喊了一聲:“阿文,有吃的!”
阿文急忙拄著柺杖出來,見到捧著點心的蘇苗苗,忙道:“多謝神仙姐姐!”
白知縣拍他頭一下:“這是我師叔!你私下叫也就罷了,當著面也敢佔我便宜?”
阿文笑嘻嘻的,伸手拿糕吃了,問:“主人,下著大雨,你出來不是專為吃夜宵的吧?”
白知縣指了下不遠處一棵樹:“我是來看它的。”
喵神農得意地說:“看它枝幹虯曲可愛,一定是一棵梅花樹。”
阿文奇道:“現在又不是花期,有什麼好看的?”
“如果我告訴你,”白知縣說,“這是當年範公在興化知縣任上親手栽種的呢?”
“范仲淹?”蘇苗苗點頭,“難怪。這幾天,你是在想治水的事吧?”
白知縣點頭:“興化縣是個水鄉,一直水患難平。垛田如一個個水中小島,別處也沒有這樣的。這種地方,治理好了就是魚米之鄉,治理不好就是蛟龜之窟。治水,不可不慎。”
“當年範公任泰州西溪鎮鹽倉監官,注意到捍海堤年久失修,海水倒灌。這本不屬他職權內事,但他向當時的泰州知州張綸提出要修復捍海堰,結果不但張綸贊同,兩淮都轉運使胡令儀也贊同。於是,經胡運使等人推薦,朝廷授他興化知縣,令他主持修復捍海堰。”
“後來修成了嗎?”阿文問。
蘇苗苗笑道:“自然修成了!等你腿好了,也該在縣城裡跑一跑,見見那橫貫通、泰、海三州之境的數百里長的范公堤。這條范公堤,杜絕了海水倒灌之患,讓堤內的鹽鹼地變成良田。此事,範公居功至偉。”
白知縣道:“不過,興化的水患不是一條范公堤就能解決的。興化境內地勢低窪,河網縱橫,湖港密佈,城內外河湖林立,蕩溝相偎,津池相間,一旦水災肆虐,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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