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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倒,哭道:“理甚麼!都是這些混書誤我!”菊英險些被書架砸中,跪在地上求情。袁清蓮咬牙道:“生炭爐!”菊英驚道:“這可是春月啊。”袁清蓮大聲道:“生爐子!”
她憑窗無語,淚眼凝噎。白秀才失了魂一樣在柳樹後站著。在她心裡,他曾像天神一般偉岸,現下又像孩子一樣可憐。她痛苦地大叫一聲“啊——”,抄起案頭最珍愛的一疊《太平廣記》,狠狠砸向雲母屏風。薄脆的碧色雲母應聲而碎,散落在一地書冊上:《逍遙遊》、《女仙列傳》、《雲笈七箋》、《神仙傳》、《酉陽雜俎》……有的是珍貴的雕版大字,有的是娟秀的小楷手抄,有的畫滿硃砂記號,有的翻得紙邊捲起……袁清蓮一本一本用力撕碎,丟在火上。火舌舔去了雲中駕車的神明、深夜來訪的鬼怪、紅袖添香的花妖、凌波起舞的龍女……春風穿簾而入,捲走了未燼的紙蝶。
一片吹落在白秀才臉上,又有第二片、第三片落在他腳邊。紛紛揚揚,多半吹向湖水。
他知道不需要再等了。他就是那些被撕碎的幻夢。
可是,被撕碎是那麼的痛,痛得拼綴不起,即使化漿化塵,仍然痛徹心扉。
白秀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他很久沒去酒肆了,那日似乎喝了很多酒,又跌在陋巷裡,錢被搶了,又捱了打。下了雨,巷子裡都是爛泥。他坐在爛泥裡捧著泥玩,剛捏了個人像,就被大雨衝散。他罵了一句,又開始捏大馬,可還是被雨衝得七零八落。他惱了,伸手一拂,滿地的爛泥都跳了起來,魑魅魍魎群魔亂舞。他和爛泥人偶手拉著手,又蹦又跳,唱著兒時的歌謠。
回到別院,他獨自臥病,燒得昏天黑地。饒是如此,他仍然自己打點東西,齊齊整整備下財禮。金銀首飾,四時髻花,綵緞六表裡,雜用絹四十匹,花茶果物,團圓餅,羊羔酒。
東西送了過去,果然又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上面還附了一個絹袋,裡面放著的正是寒食博來的紅團扇,和紅線穿著的開元通寶。紅扇子已經撕裂,扇骨支離,刀子一樣尖利。
袁員外親自過來了。白秀才勉強整裝出迎。他沒有力氣去取食水,只得走到窗邊,召集竹露跳入茶罐。鹽姜未下,茶水就被他的雙手燙沸。
袁員外的身影是一團模糊。他陪笑著說,小女資質駑鈍,望君子另擇佳配……白秀才眼前茫茫,連回了什麼都不知道。袁員外還在絮叨,要薦他到妻舅凌波縣縣令那裡作幕客,還替他補了縣學名額,託京中門路在達官顯貴處投了行卷……這些他落魄時拼命想要的東西,如今皆已輕如塵煙。
臨了,袁員外還是追問成仙法門。白秀才搖了搖頭。袁員外的臉色灰了下來:“難怪……”
袁員外走了,他不動,抓著席子的手一直顫抖。他不懼雷霆霹靂,也不怕俗眼看輕,但他受不了這份自以為是的好——袁清蓮沒有全盤告訴父親。她只是說:水仙不顧情分,不肯傳道,不如另行報答救命之恩……這算是藕斷絲連的顧念,還是最為徹底的棄絕?
送回的紅團扇,已經完全被淚水洗褪了殷紅,現下,又一點一點,在茶爐上燒成灰燼。
一寸丹心一寸灰。
可他知道,他是永遠,也忘不了這紅扇子了。
第37章 治水
失意人來了凌波縣。
方圓百里;正是大旱。連日大晴;滴雨未下;春苗都萎在地裡。白秀才做了周縣令的幕客;日日見他為旱災發愁。連青草都枯焦;要從垂死掙扎的草木中取水解渴,白秀才都不忍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見到某位奄奄待斃的老人時,捫地靜候,召喚出地底深處的一捧水;潤溼老人的咽喉。
日頭毒曬,田地龜裂。但他看著,不準備出手。法術只能解一時之渴;不能救萬世之急。他要以另一種形式出手,以人的方式。這是集滿前人智慧的書籍教給他的,是遊歷千里的實踐教給他的。需要時間,但不會太久。
縣郊的山水地理圖在案頭開啟。從長江支流取水,開鑿運河,連通縣郊的冷水河;同時疏浚冷水河,清理水渠,重整灌溉水網;在紅點處深挖水井。
這是他連日奔波後設定的方案。他騎驢登涉,考察了山川地理,又檢視了西郊田野和東郊菜場,走遍了縣城的街巷,跟農戶、市民攀談……
縣令周桂承察看這番佈置,挑不出什麼毛病,猶疑道:“果然能成麼?大旱還徵召民夫,百姓就不會怨聲載道?”
白秀才道:“周公是為百姓著想,如能速見成效,百姓自肯出力。我已經遊說了周遭青河縣、平陵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