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部分(第1/4 頁)
司馬豫瀏覽錦盒中的書帛,微笑道:“不是朕不信柔然女帝的稱臣之心,只是百年來柔然人向來出爾反爾,難守誠信。此前歷代更不乏亂我朝政的前車之鑑,朕如今如何信你?”
長靖顏色不動,緩緩道:“鮮卑叛平之前,我將長居洛都,不離半步。”
這是自質於北朝的意思。司馬豫聽罷一笑,神色無波無瀾,倒是沈伊卻似乎沒有想到她是這樣的做法,望著長靖,一瞳笑意微微轉涼。
苻景略與苻子徵自然也驚訝,長靖為柔然儲君天下皆知,既是她自質於洛都,似乎也沒有再懷疑柔然誠意的必要,叔侄對望一眼,心知事至此已無轉圜,由此默然無言。
.
等告退北帝回到苻府,書房內,苻子徵於窗下煮茶湯,見苻景略坐在書案後望著燭火出神,輕聲問道:“叔父還在想柔然的事?”
苻景略嘆道:“我擔心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接過苻子徵遞來的茶湯,慢慢道:“沈伊與獨孤尚情誼匪淺,如今卻助柔然與北朝聯手,讓鮮卑後背受敵,此番做法著實令人不解。我只擔心這背後另有陰謀。畢竟九年前,若非柔然的離間和推波助瀾,兩朝也不會生出那樣的禍亂,且這禍亂延綿至今,終亂了我北朝江山。”
苻子徵沉吟片刻,道:“我倒認為叔父不必憂慮過甚。如今柔然不比當年,南北分裂,內戰頻頻,怕是無力分兵參與中原戰亂。”
苻景略道:“除卻柔然,我還擔心東朝君臣。援助二十萬石糧草敷衍了事也就罷了,但安排一個柔然公主來洛都,用意何在?武康沈氏雖和柔然世代孽緣,但數十年前沈氏已經吃過柔然的大虧,東朝沈太后更對柔然恨之入骨,為何又不阻止?”
“只怕沈太后也不知道,”苻子徵望著窗外月色道,“我在東朝的時候,一直聽聞沈太后臥病不起,早已不干預朝政。現東帝蕭禎親政,諸事親力親為,或許這是他的意思。”
苻景略搖頭道:“不會,東朝此十幾年來,沈太后與權臣謝昶分庭抗禮,彼此勢力根深蒂固,東朝皇帝想要擺脫他二人獨自行事,恐怕羽翼尚未豐滿至此。”
說到謝昶,苻子徵想起一事,忍不住道:“謝太傅無力阻攔,我卻能猜得到,怕是擔心謝澈的安危,難以破釜沉舟罷。”
苻景略面色一動,目光氤氳在茶湯熱霧間,難以掩飾的悵然與憐惜。
苻子徵坐到他面前,低聲道:“謝澈的身份,是不是叔父上稟陛下的?你明知道子緋對他……”
“子緋即將入宮為妃!”苻景略冷冷截住他的話,“你難道還以為謝澈潛入北朝僅僅是為了兒女情長?若謝澈是一般的東朝人也罷了,但他是東朝高門謝氏長子,多年潛伏我身邊,所圖為何,你能知道?就算是為九年前的冤案,兩朝平反後,他為何不回東朝?如今到這步田地,也是他自願畫地為牢。”
苻子徵默然,半晌方道:“叔父有沒有想過,這樣做卻是得罪了東朝謝太傅?你卻不擔心將他由此支援鮮卑?”
“謝昶與鮮卑關係素來密切,何況他在東朝自有沈太后掣肘,我無須擔心,”苻景略將此話題擱置,轉而道,“我還沒問你,你南下這麼久,只顧大肆周旋東朝群臣間,卻遲遲不肯謁見東朝皇帝,是為什麼?”
苻子徵掩袖喝茶:“東朝那時戰亂未定,我不便求援。”
“那你到達東朝後便先去戰亂的江州,還見過郗彥,又是為何?”苻景略盯著他,冷冷道,“不要以為你的心思沒人知曉,我看清的事情,陛下也會看得清。我們苻氏乃烏桓一族,生死如是。你若寄希望於鮮卑,那是大錯特錯。若烏桓一旦覆滅,就算到時尚兒肯對我們網開一面,彼時我們的身份地位便如同以往的獨孤家族,那並不是什麼好事,你明白麼?”
“明白,”苻子徵垂首,“侄兒謹遵叔父教誨。”
苻子徵回到內庭秋水廬,和衣仰臥在榻,渾身筋骨放鬆下來,不禁長長舒了口氣。因一路上被沈伊擾得煩不勝煩,此刻閉眸躺在榻上,夜下四寂無聲,倒是閒適。正睡意微起,廬外卻起腳步匆匆,下一刻,門扇被人推開。
苻子徵忙睜開眼,望著疾步走近後猛然跪地的少女,怔怔一愣,站起身。
“子緋?”
眼前的少女比他走時更為瘦削,絳色衣裙乘著夜風而來宛若一縷無所皈依的孤魂。苻子徵俯身,欲將她拉起:“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苻子緋執拗不起,雪白的面孔上一雙漆黑的眼眸,盈滿其中的淚水順著臉頰流淌不住。她看著他,只是泣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