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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比麼?”拓跋軒抿住唇。
賀蘭柬攝於他語氣的認真,笑而不語。拓跋軒暴喝一聲,橫臂將木刀擲出。
刀鋒破空,凌厲穿透將臺上堅厚的鐵壁。
賀蘭柬目瞪口呆,拓跋軒揚眉吐氣,放聲大笑:“刀鋒所向,斬荊披靡。威力如此,孰敢小覷?”
這句話說得甚是高昂,即便是在帥帳中的商之,也聽得格外清晰。他微微怔了怔,倏而,唇角卻慢慢揚起。
郗彥一直坐在案側翻閱密報,長久靜默,聲色未動。直到此刻聽到拓跋軒的笑聲,他才將手中帛書合起,闔目靜思了一會,而後,竟是悲憫地嘆出口氣。
夜色濃郁,於萬物俱籟的沉寂中孤獨漫溢。
當天黑到了極至時,有晨曦破曉,在無垠的雪地、墨青的雲朵之外勾染出另一縷明媚。
曙光下的赤巖山脈伏地綿延,山峰積雪,奇麗如冰川。柯倫河冰石稜稜,岸邊鮮卑營寨中,一早便馳出四匹駿馬,奔入雲中城。
雲中城建於前朝晚期,捭闔開闊,是塞外第一城。百餘年前,鮮卑一族如同柔然、匈奴一樣,遊牧於水草之間。當時的獨孤氏先祖嚮往中原文明,期翼族人後代能有一處安樂棲息的居所,決定擇地築建城池。赤巖山脈險峻奇偉,柯倫水域肥沃寥廓,鮮卑人遊牧至此,皆以為是得天所賜的福地,遂堆積瓦礫,比屋連甍,整整十年,方築起一座新城。新城建好後,有人站在赤巖山頂遠望,稱“天穹覆蓋,拔地起城,凡人街市嵌於雲中,不遜九霄之外的瓊臺宇殿,美哉奇哉”。這話流傳到諸族老的耳中,便一致決定,將城命名為“雲中”。然而城池建好,鮮卑後代卻並非如獨孤氏先祖所期盼,能於此平樂安康地生活。百年中,鮮卑族人經歷了幾番輪迴的苦難,這些苦難裡,尤以九年前為最。先遭北朝驅逐,又遇柔然追襲,天地方圓,萬里無疆,可那一刻,鮮卑人能踏的土地唯有云中。那年在赤巖山腳,徒手空空的數萬鮮卑族人與如狼似虎的柔然鐵騎拼以血肉之軀,老少婦孺,全族皆戰。赤巖烈焰,飛鷹翱嘯,不滿十四歲的黑衣少年持著金弓站在山顛,滿弓而發,威如神祗。箭鏃的鳴嘯聲鼓盪耳膜,柔然將領在無數的驚呼中一一倒地。所有士兵倒吸著冷氣,感受著那利箭不知何時會自頭頂削髮的恐慌,眼睜睜望著一束黝黑的箭光穿透女王陛下的王旗。柔然大軍狼狽逃跑,鮮卑族人仰頭瞻望。透過混亂而沸騰的烽煙戰火,他們在淚光中看到,那站在山頭的少年,巍峨峙峙如崑崙玉峰。
縱是前來侵犯的敵人潰不成軍,那也是一場許多鮮卑人都不願再回憶的戰爭,痛苦,悲壯,流血中的絕望和淒涼,深深烙刻在每個人的心底。所有的鮮卑族人都清楚地知道,那一刻,若沒有那個崑崙神子般的少年存在,全族已遭滅頂。而給他們滅頂之災的,正是百年前,先祖助之爭奪天下的北朝司馬氏。
鮮卑族男子勇猛善戰,威勝時,也曾經鐵騎橫馳漠北拂能遇敵。前朝元延年間天下大亂,烏桓司馬氏出西北爭雄中原,與鮮卑獨孤氏、慕容氏的先祖一見如故,遂結拜兄弟,共同征討四方,徑取河套,降服諸夷,不出六年便擁北方八州,與南方蕭氏劃怒江立國,定都洛邑。開國時論功行賞,獨孤、慕容皆被封王,烏桓與鮮卑同樣尊貴,不分彼此。時逾事逾,短短三年後,皇權與士權終歸有了高下。帝王愈發凌盛孤寡,臣子愈發恭順謙遜。然而十幾代忠心輔佐,卻是矢志不渝。誰也不曾想,一夕政變,往日功勞盡成空。在那次曠世不遇的驅逐中,鮮卑人揹負的不僅僅對背叛者切膚剜心的痛恨。馬邑塞外黃沙洶湧,卻至今也蓋不了那逃亡路上堆積起的如丘屍骨。那乾涸的血跡,不毀的白骨,才生生訴說著鮮卑人永生難以磨滅的屈辱。
與九年前相比,縱是如今有強大如斯的匈奴陳兵壓境,鮮卑族人卻自信從容得多。他們的視線追隨著那黑袍俊挺的身影,如敬畏天神一般,敬畏著這個年輕的主公。似乎從九年前勝了柔然大軍開始,他們就已經忘記,他們這位年輕的主公,這個面容如傳說中崑崙神一樣俊美的黑衣男子,其實也是凡人
而凡身之下的戰無不勝,不是神話,只是血淚。
商之他們回到雲中城時,天色尚早。街道上行人寥寥,望見那襲飛揚在風中的黑裘綾袍上繡著金色鷹翼,諸人吃驚,皆躬身避至道旁,單膝下跪。馬蹄踏踏而過,一路濺飛雪花,馳向城中西北的王府。
石勒領著諸族老等候在府前,望見商之一行,眾人斂容端肅,列站兩側。商之下馬,與族老們寒暄過,率先入了宗祠。祠廟朱簷素壁,博敝莊嚴。嚴寒冬季,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