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部分(第1/4 頁)
一杯水喂完,周延吉以為錢思德閉著眼睛睡著的時候,錢思德突然的睜開了眼睛:“我那天一大早就趕去了法源寺,遇上了一個姑娘。”
“二十幾歲,看著很有靈性,無論是老人還是小和尚,都很喜歡她。我還看見她跟方丈和熟識,方丈親自出來迎接的,她問方丈求了個姻緣符,方丈調笑了幾句,還被她理直氣壯的堵回去了。”
“你理解我的意思吧,和我臨時起意不同,她去法源寺是早就約好的,所以我遇到她肯定是個偶然,她看別人的眼神雖然有距離,可一直是溫和的。”
“但是,她看我的眼神。”
“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第七十三章
周延吉的手抖了下,側過頭的時候,對上了錢思德黝黑無神的眼睛,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錢思德一把推開周延吉,俯身側倒床沿,彎腰就吐了出來。
錢思德幾天沒有吃東西,怎麼可能吐出什麼。
周延吉立在一旁,眼睜睜看著錢思德先吐出大口大口的水,然後吐出來的,則是大口大口的鮮血。
如墜冰窖。
胃癌晚期。
周延吉從醫院出來,抹了抹臉,感覺臉上皺紋又多了。
老大送醫院後,很快就檢查出結果來,癌細胞已經全面擴散,基本上沒有什麼可救的希望。
原本還沒有這麼悲觀,可是這段時間,趙天飛意外死去在前,錢思德胡思亂想在後,身體如同潰堤,等查出來的時候,已經藥石無醫了。
錢思德的老婆跟他早就離婚了,唯一的閨女還在上學,不過大概連他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他平時看起來不顯,但是其實是三人中最會過日子的人,前些年折騰的,加上這些年盈餘的,銀行賬戶上已經是一個非常客觀的數字。
錢不缺,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周延吉也只能每天抽空去看一次,照料錢思德的事情,多半是交給護工。
即使天天見面,周延吉也能明顯感覺出,錢思德一天比一天消瘦,臉色越來越難看,到後來,周身瀰漫起了死氣。
再也沒有常人的鮮活。
這天周延吉走進醫院,看見錢思德正坐在床上寫著什麼,大概是寫的太過專心,連病房裡進了人都沒有發現。
周延吉站在錢思德的身後,看著他面前的床上桌一頭擺著賬本,一頭擺著信紙,大概已經寫了幾頁,右手邊壓著的信紙上滿滿的都是字跡。
掃了幾個字,周延吉就明白了錢思德在做什麼。
遺書。
錢思德正在交代身後的事情。
也對,這幾天他一直是自己吃藥,自己去做化療,自己去繳費……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
周延吉慢慢的退了回去。
在醫院門口的小攤前吃了碗餃子,然後再報攤上買了一份雜誌,坐在醫院的走廊上翻了半本雜誌後,這才假裝剛剛到踱步走進了病房。
錢思德死在一個雨夜裡。
他全身痙攣的在病床上掙扎,慢慢的,力氣越來越小,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推進急救室之前,錢思德抓著他的衣襬,吐出了兩個字,剩下的話被護士阻隔在了急救室的門外。
在剛剛一片的腳步聲中,錢思德從喉嚨口冒出的氣音,去了錢思德自己,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聽得見。
但是周延吉聽懂了。
周延吉坐在走廊上,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腦子裡緩慢的回放著錢思德帶著氧氣罩時的口型。
他說——
報應。
***
兩個月,連著操辦了兩個兄弟的喪事。
周延吉明明才四十歲的人,看著已經像是五十歲,蒼老了十歲有餘。
就連之前因為富足生活養成的小肚子,也慢慢平坦,體重直線下降,許多之前剛好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
看著沒有精神氣。
周延吉乾脆將家裡舊的衣服扔了個乾乾淨淨,親自到了商場,重新置辦了衣服褲子,就連內衣內褲也沒有放過。
他以前剃頭喜歡去姑娘多的理髮店,頭髮理得好看不好看是一回事,姑娘漂不漂亮也是一回事兒,他喜歡的是年輕姑娘身上透出的活力。
而這次,他在巷子角落找了個老師傅,推了個小平頭。
三千煩惱絲一簇簇的在眼前落下,就像是將過去一同剃落一樣,付錢的時候,理髮師一邊找錢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