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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也要付出代價。無論做任何事,無論是任何人都一樣。你父親固然可憐,可他拼死拼活,是為了你。他想要給你請個名儒先生,想要你擺脫商籍,成為人上之人。所以,他自己選的鋌而走險。那麼,你為什麼看不起他拿生命留給你的銀子?你可以用這筆錢好好讀書,將來光宗耀祖,讓你爹在地下也含笑九泉。”
“不”
“不然如何?”春荼蘼打斷吳非的話,“你一定要讓白毓秀償命嗎?可是,真的是白毓秀要了你爹的命嗎?你是讀書的孩子,聖人教你道理,就是讓你糊塗的嗎?別讓怨氣左右了你公正的心,你自己想想。”
接著她又對其他猶豫的人家說,“我白家如此行事,你們再捫心自問,是否出於善意?如果官司真打起來,你們覺得自己真的十足十有理?你們失去親人,如今正在義憤之中,等平靜下來,將心比心,我白家做得還不夠嗎?除了安國公府和白相外,任何一個權貴會管你們的死活,二話不說,在並不絕對責任的情況下,先賠銀子,讓你們渡過難關嗎?”
連番的問話,有軟有硬,原告們漸漸息聲。就連吳非,也明白他的爹是為了讓他有個更好的求學之路,這才冒險做生意的。而生意,有賺有賠,父親等七人以死相抗,雖說是走投無路了,但也確實是逼了白家啊。
雙方爭論起來時,康正源一直採取觀望的態度,見場面沒有失控,也就沒有出聲。他調解主持的工作做得像模像樣,不干涉、只引導和維持秩序,任雙方充分表達自己的意見和訴求。
“調解成功,雙方達成協議,要籤正式的律法文書。”春荼蘼最後提出要求,“你們必須承諾,拿了銀子,再不可就此事上告,也不可詆譭安國公府的名聲。否則就是違約,要負律法上的責任,和做生意講誠信是一樣的。一句話,公堂事,公堂了。”
“依本官之見,不如這樣。”康正源開口,“各位原告回家去商量一下,三天後。本堂二度調解,那時如無異議,就可達成協議了。”
“也不必非得全體同意。”春荼蘼補充,“協議,我們安國公府和你們分別簽署。”
眾人有點六神無主,此時也沒有主意,只好先行散去。被掌嘴十下的潑婦,頂著一張紅腫的臉和流血的唇角,意思倒有些興高采烈。
“我懷疑這個女人是後孃。”人走乾淨後。春荼蘼對康正源說,“請你一定要派人留意。若真是後孃,我們白家賠的錢,必須留一部分給這孩子。還有,那後孃的銀子也不能全給,都交給里正。每年孩子全須全尾的。才能把錢發下來,防止她虐待孩子。”
康正源點點頭,“你這法子倒新鮮,卻也很是可行。還有,那些賺利銀的及上門搗亂的強人,和曾經被拓拔使銀子支使。去原告們那裡找茬的官門中人,你要追究嗎?”
“不要了。”春荼蘼果斷搖頭。“我也好,官府也好,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現在懲罰了那些壞蛋,是痛快了,正義了,可今後怎麼辦?他們到底沒有死的罪過。所做的噁心事也不能杜絕。而那些原告還要在長安城生活,我們放開這事後。那些人事後找原告們報復,大罪不犯,小罪不斷,豈不是讓原告們難以過活?”
水至清,則無魚。她沒那麼單純,非要正義徹底得到伸張。因為她知道,這世上不是隻有對與錯,黑與白,還有很多灰色地帶。
惡人,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會有。只要那些人不過分,日子總得過下去,怎麼可能完全消滅這些現象?
“你吧,是個奇怪的姑娘。”聽春荼蘼這麼說,康正源微笑,“初見你時,你笑眯眯的,似乎與人無害。”
“這叫軟妹子。”春荼蘼也笑。
“很貼切的形容。”康正源讚許地點頭,“可隨後在公堂上,你伶牙俐齒,真有點可怕。”
“這叫女漢子。”春荼蘼又道。
“這句,也貼切。”康正源給逗得忍不住笑容加大,“但到最後,會發現你有一顆最善良的心。你只是,追求著你的正義。”
“你不也是嗎?所以,你更可貴。因為你的身份,你本不必關心下層百姓。”春荼蘼目光閃閃,由衷地說,“我們不要互相誇獎了,反正我們一條道上的人,做一輩子的朋友吧?”
一輩子的朋友嗎?雖然早在感情發芽前,就封凍了土壤。雖然,一直當朋友對待。可這話聽起來,仍然令他心中一痛,因為他欺騙不了自己。但看到春荼蘼的笑臉,心悸變為坦然。以前不這樣的,是這次單獨相處的時間太多,亂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