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第1/4 頁)
站在飛揚的雪裡仰望,天空那麼深遠,望不穿,似乎要壓下來,卻是壓在心上,如此陣勢浩大的憂傷。雪落在掌心,只留下匆匆一瞥,便化作一滴淚。
濾去了一切混沌與黑暗,漸漸沉澱出一片澄明。天,亮了。
鄉村裡的人總是起得很早。門外響起“唰唰”的掃地聲。青戰開門,見鄰人正在掃街,門前路上的積雪已被清除,雪還在落,掃過的地方又落了一層絨絨的白雪。
“青戰啊,早啊。”鄰人掃得熱氣騰騰,用清晨充滿活力的聲音打招呼。
“早。”青戰微笑著,行淺淺的鞠躬禮。鄰人主動解釋:“掃一掃,好走點。”青戰微笑。“這是要出去活動活動?”鄰居接著問。
“是。”青戰點頭。“活動活動好啊,我也在活動呢。”鄰人說著,自己笑起來,爽朗極了。青戰還以清晨的微笑。
“穿厚點,活動完了擦擦汗,千萬別嫌熱把衣服脫了,要是感冒了就不得了了。花錢事小,自己遭罪啊,關鍵是。”“是。那麼,我去了。”青戰與熱情的鄰人告別。
村子裡的路大都已經掃過一遍,現在又落了一層雪,有的路段薄些,那是剛掃過的,有的路段厚些,那是早些時候掃的。出了村子,積雪一下子就變厚了。
青戰站在湖邊,狄蘆菖蒲早就枯了,覆了厚厚的雪。像是怕冷用被子把自己給包起來的鬱麥。雪落下,往事浮現,落雪沾溼了目光——也許,雪更是溼的,比雨還溼。
——“青戰,以後衝我任性就好了——哪裡會有不任性的女孩子呢?我會保護你的。”當初那個小小的千默如此保證過的。昨晚夜談,青戰暗示他,可是千默,顯然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到底是小孩子輕易許下的諾言,只是一時衝動罷,可是她卻把那句話記在了心裡。真是自作多情。
但回首,落雪,那麼多,將來時的足跡一點點掩蓋——沒什麼能夠久存,青戰想,誓言是最脆弱的東西,言語畢竟輕薄,再怎樣堅守,時間的嘲笑也會湮滅一切。
傳統裡的感情總是要求長久,相戀的人,仇恨的人,總許下生生世世的諾言,似乎今生的感情都不夠用,於是要預支來世,來世的來世,甚至來世之後的無數個來世的感情。真的有來世麼?就算有,那些像佛求來的塵緣,那些說是要生生世世的信誓旦旦,在經歷了那麼多的輪迴之後,誰還能抓得住飄落的花瓣?經歷過那麼多聚聚散散,誰還能夠記住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
站在落雪的角落,一臉嘲笑。
卻又滿心的哀傷。
從雪地上走過,回首來路,目光穿過紛紛揚揚的落雪,發現,除去遺忘,只存在一道淺淺的凌亂的傷。
那就不要回首了,且對逝去的釋懷罷,畢竟還有前路。
青戰走過,微昂首,雪地裡寂寞而挺拔。
青戰回去,千默和鬱麥正在。鬱麥拉著青戰堆雪人,青戰眯著眼拒絕:“不要。”鬱麥才不管她說什麼,硬把她拉到院子裡。然青戰只是站著,看鬱麥忙得熱氣騰騰的,千默在旁邊幫她,聽她指揮。鬱麥忙得忽略了青戰,青戰就端了杯熱水,坐在門口看他們忙得不亦樂乎。
鬱麥和千默的雪人終於堆好了,青戰放下杯子,團了個雪球,揚手扔過去。力度和角度都控制得很好,雪球就穩穩的落在了雪人腦袋上,又不至於把雪人腦袋砸碎。鬱麥尖叫一聲,喋喋起來,千默也被青戰的雪球嚇一跳,無可奈何地望向青戰。青戰哩?微笑如雪霽後的陽光。斂了笑,又抱起杯子,悠閒的樣子。彷彿她什麼也沒做過般。
外面街上有孩子在打雪仗,時而有歡笑聲、叫聲傳到院子裡來,從樹枝上震下簌簌的雪來。
鬱麥要去打雪仗,千默就陪著她,青戰不去,鬱麥衝她扮了個鬼臉,叫:“老巫婆。”跑出去了。青戰揚揚眉,不以為意。
鬱麥和千默離開,留了雪人在院子裡,青戰站到雪人面前,問:“哎,什麼名字?”雪人不回答,青戰看了它一會,走了。
天空裡的雪落下來,填起地上的溝壑和傷痕,使得一切都柔和起來。
青戰離開雪野時天已放晴。湛藍的天空沒有云——雲都落到大地上來了。結束,原是如此輕易的事情。
雪地裡的紅房子,南面房頂上厚厚的積雪被陽光劃傷,深深的傷口裡雪洗的瓦血一樣紅。融化的雪水一滴一滴從房簷上滴落,地落在階前。
巴士載著青戰一人,穿過了田野和村莊,如此安靜,只有車輪軋過地面,大地發出輕微的呻吟。
一上長途,青戰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