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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我看著他,他削瘦蒼白的臉,眉心舒展,孩子一樣安恬。微抿的嘴唇,三年裡隱忍了多少疼痛與傷害。即使這最後一晚,也要在他以為我睡著以後,才過來陪伴。
安諳,難道我們真的不能夠再在一起了麼。即使你已不愛,不再能夠愛,可是讓我愛你,好不好。淚眼朦朧中,安諳睜開眼睛,迷濛睡意微滯片刻即轉為清明,握住我手的手仍未鬆開,另一隻手攬住我頭,將我擁在他懷裡。
原來我還是吵到了他。他的睡眠一向很少很輕,以前總會夜半醒來給我翻個身,讓我側臥著睡,我有時候知道,嘟噥幾句繼續睡,有時候不知道,然後第二天早上聽他嘮叨,趴著睡對肺子不好,還不知道翻個身,怎麼就睡得那麼死,像頭小豬。
“安諳,要我,好不好?”我終是再也忍不住,埋臉在他胸前哭著低求他。沒有奢望,我不奢望藉此就可以留在他身邊,我只想給自己一個圓滿,然後無憾地離開。讓這一夜成為永恆的記憶細轉於我此後一生的顛沛飄泊。
“傻囡囡”久久沉默後,他低聲嘆息,“我不要你一時一刻的衝動。我想你從來都知道。”輕輕吻了吻我額角,放開我,起身離開。
普賽克,到底失去了丘位元。
黑夜的淚水,濺滿黎明。
丘位元真的不要普賽克了
“想什麼呢?”安諳突然問我。從醫院出來,他一直沒有說話。
“想”我怔了怔,“想你曾經背給我聽的顧城的詩,‘我們從沒有到達玫瑰,或者摸摸大地綠色的髮絲。’”這是另一首,而非《許多時間,像煙》。“江南真是好,這個季節,還能看到綠色的大地。”我淡淡笑一下,看著車窗外綠化帶的草坪。不知道下次看到江南大地綠色的髮絲會是什麼時候。不知道印度這個時節會是什麼樣子。
哭了一夜,乾澀的眼眶已經沒有淚水。頭很疼,心卻不再感到疼,只是覺得空,沒著沒落的空。而分別在際,愈加不能流露丁點絕望或哀傷,尤其在他昨夜拒絕我轉身離開之後。通透如他,自是比我更加明白,許多時間,像煙
“你記心真好。”他也淡淡笑著說,“多久之前背給你聽的了,還能記得住。”
是啊。我在心裡道。因為我不敢遺忘。我只恨我的心不是攝影機,我只恨我不能記下所有與他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一會想吃點什麼?”他輕聲問。早上從楓涇出來去醫院,我們都沒有吃飯。
“你想吃什麼?我不太想吃,那個什麼產氣粉和鋇餐吃下去,胃裡又漲又難受。”
他靜了靜,“旖旖,你這三年,都吃的什麼?”
這是重逢後他第一次問起關於三年裡我的事情,我卻想不出該怎樣回答:告訴他我很忙,忙起來根本顧不得吃飯;告訴他我自己一個人,不會做飯又懶得出去吃奇Qīsūu。сom書,吃的最多的仍然是速食麵;告訴他我每天只能睡幾小時,靠喝大量鴛鴦提點精神?
“是不是從不好好吃飯、從不按時吃飯?”他聲音略沉,帶著少有的責備,將膝上放著的鋇餐胃檢化驗單和病歷本放在我手裡。
我開啟隨手翻看:十二指腸潰瘍A1期,胃潰瘍A2期。這個醫生的字好爛,我只看得懂這些。而這些,醫生都已經說過了。
他不再追問,將車停在路邊,開啟置物箱,找出一隻筆,一個小本子,然後翻開本子刷刷寫著什麼。
我看著他的側臉,他握筆疾書的手,他寫字時微蹙的眉頭,他寫在本子上的每一個字,這一切,都正在成為過去。
寫完了,想了想他把本子給我。本子上工工整整寫著:
克拉黴素,每次1片,2次/日;
奧美拉唑膠囊,每次1片,2次/日;
阿莫西林膠囊,每次2片,3次/日;
果膠鉍膠囊,一次3粒,4次/日。
餐前1小時及睡前服用。堅持6…8周。
蔥,姜,蒜,芥末,濃茶,咖啡,酒,白蘿蔔,辣,油膩,粗糧——皆不可食!!!
勉強扯起一抹笑,我道,“這都是醫生說的麼?你記心也不錯啊。”
“剛才醫生說的時候,也不知道你聽進去多少”他轉頭看著我,目光隱忍,卻不再說什麼。
我不看他,低頭看著本子,他的字寫得真好看。“這本子你還要麼?”我問。如果要,我就把這一頁撕下來。如果不要,就送我吧。
“給你吧。只是一頁紙的話,不知道會被你塞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