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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原本我該問他的,疼不疼。
安諳,你疼不疼。三年裡,你是不是比我還疼。
安諳,我沒臉說疼。我的疼,不過是我自找的懲罰。
那部法國電影的最後,斷腿的工程師挽著眼肓的音樂家向教堂走去,侍應生站在他們身後望著他們,卻在將進教堂時候,工程師鬆開眼肓的音樂家,轉身一拐一跳以他所能用最快的速度踉蹌著走近侍應生,緊緊抱住了他。最後的擁抱時分,他吻了吻侍應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我讀懂了他眼中的心疼與憐惜。原來,他是知道的。他什麼都知道,他只是無法給他愛與承諾。
安諳,你也知道的,是不是。你也無法再給我愛與承諾了,是不是。
他蹲下來,蹲在我身前,抬手用指腹輕輕拭掉我的淚。舊的眼淚沒流盡新的眼淚湧出來。他的指腹不再拭抹我的淚,淚那麼洶湧怎麼拭得完,他只是撫著我臉頰,自眉至唇,最後留在我唇角的笑窩。那笑窩不再閃爍,那笑窩現在凝著眼淚。
淚眼朦朧中我望著他,他幽邃眼眸依然平靜,平靜中漸漸湧起猶疑與掙扎。撫在我唇角的手漸落力,他終於慢慢將我攬入懷,輕輕抱住我。
他的體溫透過冰涼潮溼的襯衫瞬間將我圍繞,溫暖如春天。
我將臉埋在這春天裡。我想將自己葬在這春天裡。
抱著我的手臂漸漸收緊,緊到勒痛我肋骨,緊到我幾乎要窒息,緊到如此真切又真實。
而我多希望這是一部爛俗的電影,接下來的對白他對我說讓我們從新開始。或者小諾突然闖進來,打斷我們此刻的緊緊相擁,讓他放開我的時候我可以不這麼絕望。可惜這到底不是一部爛俗的電影,他沒有說讓我們從新開始,小諾也沒有突然闖進來,他只是在片刻後,驟然收力,放開了我,起身走到衣櫃前,開啟櫃門找出兩件衣服兩條褲子和內衣,什麼也沒有說,也不再看我,轉身離去。
就像那個斷了腿的工程師,最後的擁吻時分眼中流露再多掩飾不住的心疼與憐惜,也還是轉身離去。
望著門在他身後輕輕闔上,我知道曾經他愛我愛得有多深,而我傷他傷得又有多深。在這重逢時候他拼盡全力仍然想照亮我溫暖我。在這重逢時候他卻不想再次被湮滅。
望著門在他身後輕輕闔上,我知道,所有旋律都已停止,所有的一切都已過去,如今這無聲的節拍裡,我不過是一個不肯休止的休止符。
手機鈴聲響,我回身從桌上拿過包放在膝蓋上,慢慢開啟包翻出手機。眼淚終於止住,眼眶裡還是有最後殘留的一滴淚水滴在螢幕上。來電顯示長長一串號碼,是董翩。“旖旖。”電話接起董翩柔聲喚我。
我一時應不出,只是死死憋著氣,不想讓他聽出我哽住的抽咽。
門外迴廊下安諳在對小諾說,“我爺爺奶奶房間也有衛生間,你也去洗個澡。這是我的衣服,換上吧。”
小諾柔聲應,“不,你先洗。我沒怎麼淋雨。倒是你,像只落湯雞。”說完輕聲笑。安諳也輕聲笑。
我聽著他們的輕笑聲,到這一刻,太羞愧已覺不到羞愧,我只是想,我怎麼就沒想到讓安諳先洗個澡呢。是我太自私,還是我太習慣他的體貼與照拂。習慣到我完全忘記,他跟我一樣,也需要體貼與照拂。
手機裡董翩再叫我,“旖旖,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你在哪?”
“董翩。”我儘量壓低聲音不讓他聽出我哭過,“讓我去印度,好不好?”
董翩沉默,良久,“你在哭,旖旖。”
我不答,“讓我去印度,好不好?”
再次沉默許久後,他低低嘆道,“好。”
“謝謝你。”我吸吸鼻子,縮在椅子裡,握緊手機。謝謝你不問,不勸,不挽留。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走得更徹底。
董翩的聲音低至沉痛,“原本是因我而起如果我可以補償,我的補償不過是,不管你想怎樣,我都答應你。”
他的話讓我有些微難過,可這難過抵不過我想離開的迫切,“什麼時候可以走?”我希望馬上可以走。回到廣州就可以走。
“這幾年中國跟印度關係很緊張。別的國家的人去印度簽證幾天就可以辦下來,中國人要去,得印度政府親自批。”董翩低聲道,“大概一個月吧。或者有環境總署的面子,會快一些。”頓一下,“旖旖,印度很苦,尤其我們要建汙水處理站的地方。”
“我不怕苦。”我輕聲道。我只想走得再遠,再遠些。不要歐洲,不要北美,不要那些奢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