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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空著的軀殼,它將仰賴什麼繼續支撐?
我忽然想這一夜為什麼如此漫長,漫長到我已耗盡這一生的力氣,漫長到我不再能夠支撐。
原來,我終究是一個懦弱的人,這樣一個夜晚,這樣一個坦白過後的時刻,我想到的只是,逃。
沒有眼淚可流,沒有承諾可以翼許,沒有安諳溫暖的懷抱可以再讓我依靠,沒有自尊,沒有未來,連心裡的疼痛都已麻木,我這一生所捆縛的心靈重負亦已全部卸下,接下來,我能做的,就只是逃。就像安諳曾跟我說過的托爾斯泰,當一切都寂滅後,八十二歲的老托爾斯泰只能消遁於風雪暗夜,再無別的出路可尋。
仿似對視很久,在我以為我不再有力氣支撐下去時候,安諳抬腕看一眼表,輕聲問我,“這麼晚了,該休息了。你還用電腦麼?”我搖搖頭。他輕輕掙開被小諾挽著的手臂,起身過來關掉郵箱,郵箱裡的郵件早已發完,他又將論文重新儲存一遍,關掉檔案,退出行動硬碟,關掉word文件,關掉電腦。
word文件關掉之後、電腦關掉前的一刻,我看到,電腦桌面的畫面是,瀘沽湖的莨菪花海。
怪不得之前他開電腦時,身子有意擋在電腦前,而我只顧著在我雜亂的包裡翻找行動硬碟。行動硬碟翻出後,他已開啟word文件的頁面。
瀘沽湖的莨菪花海,他電腦的桌面竟然是瀘沽湖的莨菪花海。那炫目熱烈的紅,在電腦螢幕暗滅的瞬間,像一道血光刺肓了我的眼。
這個驕傲的男人,驕傲到連他的不肯忘記都不願讓我知道,驕傲到連他藉以回憶的痕跡都不願讓我捕捉。哥德堡變奏曲,追憶逝水年華,瀘沽湖的莨菪花海,三載孤絕的流浪與放逐,他自囚於那段痛苦的記憶,拒絕掙脫,拒絕言說。
不再能夠顧及身旁的小諾,我只是直直望住他,望著輕輕闔上手提電腦後亦望著我的安諳。安諳,我放掉所有自尊說出過往,為的不過是讓你解脫,讓你明白,我並不值得。
輕輕的安諳抬手撫著我的臉,眼中糾痛與憐惜愈甚,良久低聲道,“小南瓜從來沒有怨過她。”
普賽克,到底失去了丘位元
“有許多時間,像煙我知道這是流向天空的淚水。我知道,現在有點晚了,那些花在變成圖案天漸漸暗下來我知道,他們還在說昨天許多失敗的碎片在港口沉沒沒有時間的今天,在一切柔順的夢想之上,光是一片溪水,它已小心行走了千年之久。”
從醫院出來,我腦中一直斷續迴轉著這首顧城寫的名字叫作《許多時間,像煙》的詩。那是三年前在杭州安諳曾背誦給我聽的。那天晚飯時我說白天聽宋師兄說有一個詩人拿斧頭砍死了妻子,好可怕。他就淺淺笑著說那都幾百輩子前的事了,你怎麼才知道,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教科書。
然後他就說起了顧城。他說他一向不大喜歡現代詩,不過顧城的詩倒是可以看看的。顧城的詩清澈乾淨,描述了與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純粹完美,童話一般。或許正因為此才醞成了顧城殺妻後自縊的悲劇。因為對於顧城而言,我們真實存在的世界滿是醜陋汙穢,不堪忍受。
《許多時間,像煙》就是他其後背誦給我聽的顧城詩作的一首。他說在這首詩裡,我們的存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成為過去,就像隨風而逝的煙。可即使我們的存在像煙,也總會於某一個時刻飄渺於我們的記憶深處,所以像煙的時間,又是永恆的時間。
那時我完全聽不懂他說的話。他說的很多話我一直都聽不太懂,但丁、卡夫卡、福克納我只是傻傻地看著他,看著他一邊洗碗一邊閒話家常般說起這些,洗碗的流水聲嘩啦嘩啦伴著他一首首背誦的美妙詩篇,沒有賣弄,沒有炫耀,沒有刻意,只是想到哪裡說到哪裡,跟“冰箱裡有我做的西米露”、“明天該交電費了”一樣。那是多麼幸福的時光。那個時光就像煙。
如同,這個時刻亦像煙。
每一分鐘,都在成為過去。
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在成為過去。
沒有時間的今天。今天不再有時間。
小諾已走。車進上海她就讓安諳在路邊停車。她說她自己坐車返校就可以。她甚至沒有讓安諳送她到車站。她說旖旖姐看病要緊。說時不看安諳,拿起她的包開啟附駕車門下車。下車後拉開後車門,看著我說,“旖旖姐,你坐前面吧。”
見我不動,握住我手拉我下車,在我腳剛落地時分,輕輕環抱住我,臉埋在我懷裡。那一刻,我想起了葉藍。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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