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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卻什麼都沒有,當官憑的是實打實的功勞,要那些勞什子做什麼?於是他就不知道是誰在搞他,他直接去東府,問一下自己到底有什麼罪名。
接待他的人正是文彥博。他像自己找抽一樣地追問,結果就得到了最真實的答案。或許在文彥博想來,狄青一定是知道了是他在搗鬼才來的吧,他直瞪著狄青說:“無他,朝廷疑你爾。”
沒別的,就是懷疑你。
狄青在那一瞬間信心崩潰,一直支撐著他的信念倒塌了。在史書中,在各種遺留下來的資料裡,連當時彈劾他力度最大的文人,也沒能指出他有什麼具體的錯誤,連人生的小瑕疵都沒有,連後來岳飛的摯拗、兇狠(親手殺舅舅)等指責也沒有。
可這些有什麼用呢?一個人讓對方不放心,無論怎樣做都是徒勞。狄青被這句話悚然驚呆,連退了好幾步,再沒有話說,黯然走出了中書省,走出了皇宮,走出了東京汴梁城。他被“提升”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副宰相之職,出判陳州。
臨走前,他對自己的一個親信說。我此去必死。親信不解,他笑了笑,陳州出產一種梨,名叫“青沙爛”。青此去,必爛死。
被他說中了。他去陳州不過半年,就死於“背疽”。這種病在古代比較多發,著名的有項羽的謀臣範曾,朱元璋的大元帥徐達,都是憂憤交集、無可奈何地死去,基本等同於氣死。
狄青也是這樣,他在陳州的半年,每隔半月,朝廷就派人去“問撫”一番,這種待遇數遍宋史300百年,只有狄青這一份。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朝廷這樣“愛”他。
他死了,文彥博和當時整個文官集團,沒有誇張,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官員,說過狄青不應罷免,他們得逞了。接替樞密使位置的,是他們非常認同的一位同道中人,韓琦。強悍的,了不起的韓相公終於回到了組織的懷抱裡,重新當上了宋朝的宰執大臣。
世界終於恢復秩序,宋朝的官場變得安寧和諧。狄青死了,那又有什麼了不起。他的死,不管冤不冤枉,都非常符合宋朝的立國精神。守內而虛外,寧與友邦,不與家奴,不管怎樣,我們不會被自己人欺負!至於文彥博等人,說句痛不在己,說得輕鬆的話。
也不必太痛恨他們。殺死狄青的不是文彥博,而是宋朝的大氣候,他是被那個時代壓死的。就算沒有文彥博,也會有武彥博,沒有歐陽修,也有歐陽理,總會有文人跳出來找他的麻煩。狄青,就是風暴中輾轉飄浮的一片落葉,被風吹上了雲端,又被風颳落到塵埃,一切身不由己,並且很快就會淡忘了。
直到仁宗之後第三位皇帝,神宗當政時,他才被想起。那時國家征討西域,苦無良將,才想起了這位英年早逝的常勝將軍。而在他剛剛被罷免,或者剛剛死去時,舉國無人念他,只有一行乾巴巴的官方記錄――贈中書令,諡武襄。
那時人世間的焦點,是文人們一次曠世的盛典。
宋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一月,又一屆科考開始。宋朝科考無數,中國歷史上的科考無數,但論地位,這一屆無與倫比。
前提是文學方面的。
中國文學史上盛稱“唐宋八大家”,其中唐二宋六,宋朝所佔的這六個人中,有四人在這一屆的科考中匯聚,盛況可謂空前絕後,數遍中華歷史,只此一份,再無後繼。還有一位,其實當時也在京城中。只是他為人太特立獨行了,不跟這些凡夫俗子們一起玩。
拋開這位“不為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的神仙爺,去說這四個人。四人之中,以歐陽修在當時為首,他是主考官。這是歷史的契機,以他從小就深深刻在腦海裡的韓愈文集開始,一生至此已經整整50歲,他成熟了,對於文學,對於歷史的掌握讓他真正懂得了什麼樣的“體”,才足以截“道”。
這是個根本點,在這次科考之前,體和道之間,可以說是本末倒置的。淺顯地說,就是全天下的文人墨客都以講究辭藻為能事,誰會修飾,誰就是大家。這樣文章中全都是些講究到了極點的險韻、怪字,大家爭奇鬥豔,看誰能玩出前所未見的花活兒。
至於文章的宗旨,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出現文章,這個終極問題,就沒人在乎了。歐陽修身為當時的大方家,注意,還不是大宗師,他非常的憤怒。他一直在倡導要恢復古文,像古人那樣,文章的第一要務是要把事兒說清楚。
得與國家有利,與民風有益,文章絕不是時裝秀,科考也不是T型臺,這是要傳頌萬代的,不是僅僅一時的敲門磚!
他抱著這樣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