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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開始了,不說貧窮,飢餓和寒冷離他還很遠。趙光義給了他三百萬貫銅錢,可奪走了他最寶貴的東西——他的尊嚴,和他的女人。辦法用得光明正大,有官職的男人每天要朝覲天子,有誥命的女人也要定期進宮裡朝拜皇后。李煜的夫人小周氏,被封為鄭國夫人,她每月必須進宮,每次都要停留好多天才能回來。至於發生了什麼,我珍惜自己的鍵盤和手指,我不寫。
李煜憤怒,可最終卻只能習慣性地轉化成了悲傷和悔恨。他沒有朋友,更不能離開開封,遠遠地躲開,他只能拿起筆,把心裡無盡的痛苦轉化成了字字血淚的詞句。於是,他成名了。
憂憤出詩人,國家不幸詩家幸,話到滄桑語始工,李煜在短短的兩年時間內,就把“詞”這種民間小調式的格律迅速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再不是吟風弄月式的無病呻吟了,再也不是五陵公子般的尋花問柳了,不管後人怎樣貶低他是個沒種且沒腦的亡國之君,他們都不得不承認——“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
但李煜的禍事也就此臨近。
在他悲傷寂寞的日子裡,曾經有三位故人來探望過他。最先來的,是一個漁夫。這個漁夫提著魚騙過了李煜家的“看門人”,來到了他的面前。
您還認識我嗎?
李煜震驚,居然是他金陵的鄉音。
漁夫抬起了頭,那是一張悲喜交集的臉。李煜好久之後,才想起來,這是他的一位大臣的兒子,叫鄭文寶。
悲喜交集,但沒法多說,鄭文寶千言萬語都凝聚成了一句話——您要謹慎,要珍惜宋朝皇帝對您的寬容,千萬不要亂想亂說!
李煜頻頻點頭,但他或許真的不知道,他在這兩年裡所寫的詞句,早就已經風傳天下,盡人皆知了。
鄭文寶走了,再來的是張洎,就是他以前的宰相。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張洎再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他來,居然是來向李煜打抽豐!
人是會變的,但怎麼會變得這樣快,這樣大啊!李煜再不願多說什麼,他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只剩下了一隻白金做的臉盆,他隨手扔給了張洎,讓這個人馬上消失。
時光飛逝,轉眼間公元九七八年的七月份到了,李煜迎來了他的第三位故人——徐鉉。兩人見面,李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突然放聲痛哭,徐鉉還有兩年前那麼多的南唐忠臣,為他做了那麼多,可他完全辜負了他們!
悲痛中,他脫口而出——悔不該當初殺了潘佑、李平!
李煜再一次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他完全沒有看到這時的徐鉉與以前有什麼區別。徐鉉的臉上沒有表情,他很快就告辭了,然後直接進了皇宮,向趙光義覆命,把剛才李煜說的每一句話都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但歷史可以作證,他真的是不知道趙光義下一步要做什麼!
徐鉉在宋朝就像當年進了曹營的徐庶那樣,既不得志,也不求上進,完全自我排斥在官場富貴之外。但什麼都晚了,七月,很快七夕月圓之夜就到了。
那是李煜的生日,這一天天色剛晚,許多人,絕大多數都是女人,從開封城的各個角落走向了李煜的宅院。這一天對她們來說是神聖的,她們不再去看宋朝人的臉色,更不去想她們自己會有什麼後果。她們要——給李煜過生日。
門關起來了,紅燭也點燃了,門之外還是宋朝的天下,而門裡,彷彿還是兩年前的金陵每一個人都是歡笑的,她們像當年一樣為李煜載歌載舞,希望他至少在今夜能夠片刻歡娛。這一夜,李煜神思飛越,越過了重重山河,萬里大地,他回到了自己的故鄉江南,回到了他曾經的家園。亡國之恨,身世之傷,從來沒有像今夜這樣清晰,一些詞句像是自動流淌了出來,之後就算經過千年間無數的文人吟詠考辨,都沒法從中刪改一字。
因為那是李煜的心聲,是完全屬於他自己的命運之聲——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歌聲飄出了門,飄出了圍牆,飄進了趙光義的皇宮裡,“小樓昨夜又東風、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這樣的詞句在趙光義的心裡只有一個解釋——李煜要乘東風,順春水,回金陵,造反!
那好吧,李煜的歌聲還沒有停歇,就有人敲門。來人身份極為顯赫,那是當年的皇弟趙廷美。他帶來了皇帝的祝賀以及一杯酒李煜在劇痛中死去,死狀極慘,劇烈的腹痛讓他的身體彎曲,頭不由自主地碰到了自己的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