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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懷?”校尉翻著眼使勁回想,怎樣也想不出那位牢騷滿腹的同僚提到過什麼特別的事。見他如此,李淳風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攤開,上面正是督糧官宋琪那拙劣的繪畫。
“看這旗子,三角形,旗下有流蘇,在軍中代表什麼意思?”
“是帥旗?”
“不錯,還有這個,畫的並不是犬,而是狼。”他的眼光轉向鍾馗,“狼是沙陀突厥的標誌。”
“沙陀?什麼意思?”
“那天於懷來抱怨,他說,料理完糧草營這件事之後,他還要陪元帥去迎接沙陀特使對,沒錯”李淳風的手指在紙上梭巡,最終停在了狼與旗之間那柄劍上。“沙陀人要謀刺元帥——這就是宋琪努力想要告訴我們的事情。”
張著嘴,尉遲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急切道:“沙陀特使是哪一天到?”
“於懷說後日,那麼算起來”眼神一凜,李淳風驀地抬頭,“就是今天!”
啪地一個響鞭,官道上駿馬飛馳,兩旁樹木房舍飛一般向後倒去。馬上騎士卻還嫌跑得太慢,不時揚起鞭子,身體俯低,雙腿緊夾馬腹。一路直衝到一處府邸,他勒緊韁繩,那馬長嘶一聲,隨即站定。看門人是個有些佝僂的白鬚老者,一眼望見,欣然道:“侄少爺來了!”
打斷他的話,尉遲方大聲道:“叔父大人呢?可在府中?”
“一早出去了,說是到軍營觀看演武。侄少爺,你”
話說了一半,只見眼前捲起一股煙塵,校尉早已撥轉馬頭,如離弦之箭向軍營方向奔去。
煙塵漸漸散去,三百鐵騎列成方陣,整整齊齊排列在龍首原上。儘管赤日炎炎,頭盔與武器上的金屬閃光依然散發出冷厲之氣。與中原馬種不同,這些來自草原的馬個頭更加壯碩,襯得馬上沙陀騎士身形極其高大。當先一人頭上插有裝飾用的雉翎,表露首領身份。
“怎麼還沒到?”延昆神色略有不安,向身邊巫師洛布低聲詢問。
“還看不出嗎?大唐根本就沒有與我們結盟的誠意。”老人渾濁的眼中射出一道厲光,神情看起來竟有幾分可怕:“離開這裡!現在走還來得及!”
話音方落,遠處地平線上隱隱有風雷之聲傳來,極目遠望,首先躍入眼簾的是一面寫著“李”字的大旗。
“是李元帥!”延昆臉上露出笑容,“他來了!我早說過,他不會欺騙我們!”
首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又轉身檢視部屬,方才滿意地策馬向前。在這一瞬間,他沒有看到巫師也回過頭,向身後使了個隱蔽的眼色。
雙方越來越接近,彼此已能聽到戰馬噴鼻的聲響。來者約有四五十騎,一匹棗紅色戰馬被簇擁在當中,馬上人下頜線條剛毅,唇上留著黑色短髭,炯炯有神的雙眸隱藏在頭盔之下,整體散發出懾人氣度——正是大唐兵部尚書,此次征討突厥的主帥李靖李藥師。
“來人可是沙陀特使?”
兩名傳令官越眾而出,攔在李靖與延昆之間。
“正是。”沙陀首領用不甚流利的漢語說道,同時按照突厥禮節摘下了自己的頭盔,雙手交叉於胸前:“朱邪可汗差我前來,與大唐結盟。”一揮手,一名部下催馬過來,並不拉韁繩,雙手捧著一卷繫有紅色綢緞的羊皮紙。“這是朱邪可汗的親筆盟書。”
捧著盟書的人緩緩從延昆身邊行過,蹄聲平穩,一直向唐軍陣中走去。在錯身而過的一剎那,延昆突然感覺到一絲異樣,彷彿哪裡不對,卻又不明所以。
馬已行到唐軍之前。李靖端坐在馬上,紋絲不動。手捧盟書的沙陀騎士彎下腰,似乎要向他行禮,但就在這一剎那,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光芒如雪的短劍,如疾電驚雷,直奔李靖而去。
事起倉促,連驚呼也來不及。但李靖卻似早有準備,向後一個仰身,平平貼在馬上,利劍堪堪從他鼻尖滑過。人尚未起,左手韁繩一抖已將馬頭一帶,偏離過去,同時右手一翻,霜雪之刃出鞘,正與敵刃相交。李靖號稱唐初第一劍客,手中寶劍正是當初虯髯客臨別留贈,斷金削玉名不虛傳。嚓的一聲響,對方短劍應聲折為兩段。就在此時,巫師眼神一緊,突然用突厥語狂呼起來:“我們上當了!唐朝軍隊背信棄義!快,殺死他們,衝出去!”
隨著叫聲,三百鐵騎立刻騷亂起來。他們在後,根本看不清前面發生了什麼,此刻聽巫師一喊,立刻惶然,紛紛抽出鞘中長刀。延昆也被方才之事弄蒙了,還來不及出聲阻止,沙陀軍已闖入唐軍之中,刀劍相交,剎那間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