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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帝未及回答,曹公公走了進來。
道光帝示意曹公公站在一邊,卻對曾國藩道:“別的省怎麼辦,興、宛二縣也怎麼辦。——你順便替朕再對這兩個縣的吏治整飭一下。你下去吧!”
曾國藩這才叩頭退出,退到門口的時候,曾國藩聽道光帝說一句“宣文慶”,顯然是說給曹公公聽的。
興、宛二縣即是大興、宛平二縣,統歸順天府管轄。順天府駐在京師,自然是首府。首府的轄縣,自然就是京縣或首縣了。京縣的知縣照例由正六品官員擔任。
按著遠近次序,大興離京城八十里,宛平卻在二百里開外。
曾國藩先到大興縣。
大興縣已是接了禮部的公文,照例有官員出城關迎接。大興縣的知縣依老例,和奉天府的首縣一樣,都由滿人擔任,漢人是染指不得的。
按常規,順天、奉天二府所轄的縣學理應由宗人府派滿員稽查。讓漢員染指滿事,在大清還是首次。
曾國藩對自己的這趟差事是既興奮又惴惴不安。興奮的是曾國藩從道光帝的做法裡看出了皇上對漢官的重視,不安的則是怕自己辦不好這趟差,讓皇上對漢員失去信心。
大興縣的知縣是滿人多澤。多澤祖籍奉天,武舉出身,五十多歲的年紀,稀疏的頭髮,一根小辮子悠在腦後,大臉龐,大眼睛,濃眉,大嘴,一看就是個明辨是非的老州縣。
核查縣學,查的無非是一年來大興縣教授、訓導的課程安排及人品優劣,尤其在錄取縣學生的過程中,是否有舞弊現象。至於考核吏治,則是對從知縣到未入流的全縣官員的一次實地考核。雖不是重點,因有特旨,也不能馬虎。
大清是以武力成就的事業。滿人尚武輕文由來已久。康熙朝以後雖有改觀,但不能從骨子裡消除這些觀念。所以,順天、奉天二府所轄州縣的教授、訓導還大多是武舉的底子。朝廷偶爾派過去一二名兩榜出身的漢官做教授,又大多被滿秀才們趕跑。康熙帝也好,乾隆帝也好,明知道這樣下去滿人的江山會愈來愈不牢固,卻又一時無從改起。幾十年過去,一直這樣。
道光帝早就想把順天、奉天二府所轄州縣的教授、訓導來一次改觀;武的方面減輕,文的方面加強。這是他把興、宛二縣的縣學從宗人府裡剝離出來的主要原因。他希望曾國藩能拿出個好的建議,來一次實質性的突破。
曾國藩在大興縣行轅連夜看了縣學教授最近一時期的教學案宗,發現文字方面的教學問題並不像道光帝想得那樣嚴重;秀才們每七日要成詩一首,半個月要上交八股文章一篇,這和其他縣縣學的課程安排基本相近。
第二天,曾國藩又調看了十幾名秀才平時所做的功課。這一看,才看出問題來。
先說秀才們每七日作成的詩。
有個叫艾宏的秀才,是道光二十二年進的學,應該說是位飽讀詩書的老秀才了,他是這樣詠柳的:底下像旗杆,腦袋像把傘。
突然落雪花,大罵北風寒。
這大概是五言絕句,教授的評語是“”。
曾國藩把這首被教授稱之為“貼切優”的詩讀了兩遍,還是品不出優在哪裡。
還有一首是專門歌頌戰馬的。寫這首詩的人是道光二十四年的秀才,叫那那雄。
曾國藩讀這首馬詩時,正含了一口茶在嘴裡,一句沒讀完,那口茶先噴了出來。
馬詩是這樣寫的:全身烏黑黑,尾巴像把錐。
四蹄揚起來,就往天上飛。
教授的評語是:“寫得恁好!”大清如果多幾匹這樣的馬,海外霎時就一統了,優上加優。
八股文章就更不成樣子。
原本八股文章是代聖人而立言的,可曾國藩調看三篇,竟有一篇是罵聖人的,另兩篇也把聖人與文人寫得不成樣子。說什麼文人誤國,文人喪國。又說什麼,大清的皇上就是聖人,聖人就是大清的皇上。統通一派混話!
曾國藩只好傳縣學教授進轅問話。
教授姓勝名達達,是個武舉出身,世襲的男爵,祖父曾隨康熙大帝平過三藩。
曾國藩看那勝達達,五十開外年紀,留長鬚,油光的大辮子,大臉龐,小眼睛,穿著官服,氣昂昂地進來,很有些目中無人。
勝達達向曾國藩深施一禮道:“見過曾大人。”
禮畢,也不等曾國藩放座,便一屁股坐到旁邊閒著的木凳上。
曾國藩知道該員是個有爵位的人,也不怪他,只管問道:“本部堂奉旨來貴縣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