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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忠道:“內人燉了碗蓮子羹,又炒了幾個湘菜,本部院特來陪翰林公小飲幾杯。”說著話,親兵已把菜盒擺好。
曾國藩道:“又勞中丞大人費心了,下官只好從命了。”
說完話,兩個人就圍著食案坐下來。
曾國藩不能飲酒,黃忠也未過分勉強,只好一個喝湯,一個喝酒。肅順和臺莊天天都有飯局,極少回來用飯。趙楫也和四川布政使英楠打得火熱,在接官廳飯堂吃飯的常常是五位考官和曾國藩。
黃忠也是兩榜出身,做了十年翰林院編修,才外放四川補過兩任知府,如今已是六十歲的人了,才熬到巡撫的位置。但黃忠這巡撫卻當得有名無實,除了每日在公文上蓋個印籤個字外,竟沒有幾件事能做。四川無論什麼事體,都是寶興一人掌握,包括外放一名知縣,沒有寶興點頭,黃忠就放不成。儘管當時其他省份也都是大權掌握在滿人手裡,但都還能走走過場,給予漢人相當的尊重。寶興則表現得相當赤裸。他常講的一句話是:大清的天下就是滿人說了算,漢人算個鳥!
他對曾國藩的敬重完全來自於手握重權的穆彰阿。沒有穆彰阿的面子,別說曾國藩只是個從五品的中層官員,就算正一品的漢人大學士來蜀中主持鄉試,他寶制軍也不會給這麼大場面的,頂多把巡撫亮出來應付一下也就夠了。
曾國藩對黃忠既感不平,又同情。望著黃忠胸前飄著的那一大把花白鬍須,他忽然想到自己在京裡的處境——自己比眼前的這位又能強到哪裡呢?儘管他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從五品官員,可在京師,地位連王府裡的奴才都比不上啊!
想到這裡,曾國藩心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酒過三巡之後,黃忠忽然放下酒杯道:“曾翰林你知道嗎?簡陽出了大事了!老夫這二品頂戴怕是戴不長了!”
曾國藩急忙放下湯匙問:“中丞大人,下官路過簡陽,那裡太平寧日,沒發現什麼事啊?”
黃忠道:“就是昨天,英吉利總商行的代辦耶候德德諮文巡撫衙門,說三個英吉利茶葉商人,在簡陽失蹤,聲稱這三位商人很可能被亂民劫殺,如果巡撫衙門不盡快把兇手緝拿,把屍體交還,耶候德德就要進京告御狀,找萬歲爺打官司,這怎麼得了!”說著,黃忠的額頭冒出汗珠。
曾國藩看四下無人,便說:“中丞大人何不把此事上交到總督衙門?”
“咳!”黃忠長嘆一口氣,“凡牽扯到夷人的事情,寶制軍向來是不問不管的。
——當天本部院就派人將英吉利耶候德德的文書轉交給總督衙門了,夷案誰敢輕易接手啊!——哪知沒過一個時辰,寶制軍就著人給送了回來,讓本部院全權處理。”說著,黃忠忽然把聲音壓低道:“曾翰林,你我同為漢人,實不相瞞,本部院頭上的二品頂戴,早晚要斷送在寶興那廝手裡。夷案最難辦,辦得好,上頭說是寶興的功勞,辦砸了,問罪的可就是本人了!——林則徐多大的前程,還不是因為夷案,一句話就斷送了!”
黃忠說的話雖帶了三分酒意,但也確是實情。
曾國藩道:“大人何不責成簡陽辦理這個案子?——夷人在簡陽失蹤,簡陽府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下官說的可對?”
黃忠搖頭苦笑一聲:“剛剛收到簡陽府迴文,夷人既未在簡陽府衙門備案,簡陽府也未發現夷人的屍體。翰林公你說,這樣的案子讓本部院如何辦哪?總不能就這樣拿簡陽府頂罪吧?”
曾國藩笑了笑:“中丞大人,這案子可就奇了。夷人既未在簡陽府登記備案,簡陽府自然無從找起,而夷人又咬定這三個人是在簡陽失蹤的,僅憑他們一面之詞?——總得找出證據吧?”
黃忠道:“聽夷人講,他們三個人是給胡家送貨的,去了就再沒回來,所以就咬定是失蹤在簡陽境內了。真假哪個能分辨得清?”
“如此看來,”曾國藩猶豫了一下道,“只能從簡陽胡家尋找突破口了。拿掉胡家,既可堵夷人的嘴巴,又可斷了夷人在簡陽的財路,下官想來,該是一舉多得的大好事情!”
黃忠一下子睜大眼睛:“這頓酒總算沒白喝!——翰林公啊,老夫叨擾了你大半夜,你可不要罵老夫糊塗喲!——告辭了。”
說畢,便踉踉蹌蹌地搶出門去,親兵一把扶住,這才東倒西歪地去了。
望著黃忠那遠去的背影,曾國藩一聲長嘆:夷人早晚要給大清帶來禍害啊!
尤其是夷人販進來的鴉片,已把大清上下攪成一團亂麻,如不盡早制止,必成禍亂!
三天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