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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沒規矩的丫頭。”
“我本身就是沒規矩啊。”她也不看孔公晏,自己找凳子坐了,把糕點放在桌子上,故意朝上面扇了扇,香氣撲鼻。
“拿出去,我沒胃口!”
她撇嘴,一副可惜的模樣,“真的不吃?這可是我特意要膳堂準備的。這糕點準備起來需要費些功夫。把紅棗去核洗淨,用溫水泡過再蒸半個時辰,山藥也要蒸半個時辰去皮磨成泥,鑲上糯米粉、梗米粉、豬油、糖、水再蒸”
她說得仔細,每個步驟絲毫不差,孔公晏看著她,“是叔繼告訴你的?”
她抓起一塊,吹涼了些,放進嘴裡咬了一口。“不,是我爹告訴我的,他說你最喜歡吃山藥糕了。每年五月初九,他都會和我娘做上許多,擺在北邊的方向,然後對著它唸唸有詞。”
孔公晏聞言先是怔住,片刻後道,“這個不孝子,我還好好活著,他是要詛咒我死麼。”
話裡雖有埋怨卻已經是少了火藥味,二十年,足夠讓熊熊燒著的烈火變成小火然後熄滅,只牽出老父的思緒,一轉眼,父子竟也分離了二十年了。
伊寒江咀嚼著,嚥下,道,“他自己朝著山藥糕說話就算了,還非要強迫我也對著山藥糕叫爺爺。我雖小卻也是聰明伶俐,真是覺得我爹孃行徑古怪至極。那山藥糕怎麼看都和我爹沒有半分的相似,我纏著他問緣由,他也不瞞我把所有的事都和我說了。”
她舔了舔手指,把上邊的甜味舔乾淨,然後往衣服上擦了擦,道,“皇都在寒江的北面,我這麼說你該猜到為什麼我會叫這名字了吧?”
孔公晏已經是眼中有淚了,轉過身揹著她擦掉後,又是強硬道,“那個不孝子若是記得自己姓孔,也不會多年來都沒有音信。”若不是伊寒江來找,他當真以為大兒子或許已經不在人世。
她心平氣和道,“你容不下我娘不是麼。‘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你當念這句詩的人當真兩地安好,抬頭共享一輪明月,就能滿足了麼?可有什麼法子呢,誰讓親情和愛情兩不相容。”
孔公晏道,“就因為我容不下你娘,所以他就捨棄對他有養育之恩的老父。人有生老病死,他就不曾想過日後病榻之前,還有誰來服侍他的父親。”
“你不是有兩個兒子麼,我爹曉得叔叔是個至孝之人,即便他走了,叔叔也會好好孝順你,照顧你直到天年。”
有的話他憋在心裡不曾說過,伊寒江起了頭,他竟也不自覺說出口了。
孔公晏拍著胸口道,“他只記得你叔叔是我兒子,卻忘記了自己也是我兒子。他一去就是二十年,你知道我有多寒心麼。我自小最疼的就是他,寄予厚望的也是他。他有比干之才,進了朝廷定是能匡扶明君開闢盛世。”
愛之深責之切,他自毀了前程,做父親的怎麼不痛心。
“我說要趕他出家門,給他的一切統統都要收回。我讓他選,是他的前程重要,還是一個南蠻的女子重要。結果他什麼都不要,包括我這父親。”
她忽的問道,“聽我爹說奶奶很早就過世了。老頭子,你沒像皇都裡那些大官一樣三妻四妾,你是對奶奶有感情才會為她守身麼你先別罵我問這種話不知羞恥,終歸你和我爹的問題就出在親情和愛情不能兩全。你若是愛過,怎麼會不知道爹的感受。”
孔公晏哼了聲,道,“我不娶,不過是後繼有人,想把精力都放在國事上。”
那倒是難怪了,“我爹孃恩愛,恨不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他們看著是兩個人,卻是像一個整體,你要我爹放棄我娘,那就等於讓他把自己砍成兩半。”
孔公晏道,“我一生為國盡忠,從未想過兒女私情,不也這麼過來了。”
“因為你把國事放在首位就覺得人人該效仿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讓濂溪唸的那些詩,什麼生死契闊,與子成說。你覺得那種詩是隻關心國事無關風月的人寫得出來的麼。”他喜歡好詩好詞好文章,卻沒想過那切身之痛能躍然於紙上,絕不可能是無情的人能隨手捏來。
孔公晏後悔道,“女子無才便是德,我算是明白了。我甚至連詩詞都不該給濂溪念,也不就不會讓她胡亂動了心思。”
卷一緣起第六十五章 山藥糕(二)
“她會喜歡誰根本就和唸了多少書沒關係。她原本都打算把秘密埋在心裡了,否則也不會讓人燒了畫像,斷了過去。”
孔公晏質問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這事了,你和她串通一氣來瞞著我。”
“是啊,我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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