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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了鞋找個好位置,舒舒服服枕在他大腿上。他寵溺地打量她,那烏黑的長髮水一樣鋪陳著,挑起一束捻在指尖,他曼聲道:“我已經打發人下江南去了,當初鹽道上的官員還能找見幾個,即便官場上掏挖不出什麼來,那些鹽商見了好處也管不住嘴。以前我眼裡不揉沙,現在是該變通變通了,辦自己家的案子,使些手段也沒什麼。本來官場黑,太清正了反倒斡旋不開。或者兜底攪合,大夥兒不得安生,再推出個替罪羊來,案子就有眉目了。”
他說自己家的案子,這話比那些山盟海誓更得她心。她以前苦,沒有依仗,要是那時候有他這麼個人,哪裡會淪落到今天這樣地步!好在不晚,他來了,在她風華正茂的年華,到她身邊,和她並肩而立,她還有什麼可懼的?
她張開雙臂,糯聲喚他,“弘策”
他嗯了聲,俯□子親她紅豔豔的唇,“我就在隔壁院裡住下,小來小往的揹著汝儉。不是我怕他,是為照顧他的情緒,你只有這麼一個哥哥,你在乎的我也在乎。等案子水落石出了,他能消除對宇文氏的成見,把你託付到我手上,我也就功德圓滿了。”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她像貓兒似的,被他胡擼得受用,眯起一雙眼昏昏欲睡。他瞧著,真覺得她是個神奇的存在,兇悍的時候提刀上牆頭,柔軟的時候連掬都掬不起來。
還記得那天得到她的下落,當時自己是怎樣一種心請。簡直集合了二十四年來所有最極端的感受,統統倒進一個鉛桶裡,拿杵子下死勁攪動,到最後破碎了,只知道滿心痛楚,卻說不出所以然好在過去了,都回到正途上,失而復得的寶貝更讓人懂得珍惜,他把她捧在手心,甚至擔心氣兒喘得太大把她吹跑了,所以小心翼翼,不敢唐突。
然而到底沒忍住,他揉她的耳垂,輕聲說:“今晚我不走了,好不好?”
她沒睜眼,臉頰慢慢紅起來,模稜兩可的一句“隨你”,身腰一扭,便歪到炕的內側去了。
第66章
月上中天;吹熄了油燈;外面的月色從簾子間隙擠進來,屋裡迴旋一層朦朧的光暈。
還是暗淡;十二爺看不見她的口型,兩個人沒法交流。沒法交流不要緊的;還可以發掘出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事來。
她盤弄他的手指,把手高舉起;月光恰巧穿透十指,投影在貂蟬拜月的炕圍畫上。他的手和別人的不一樣,骨節修長;卻不顯得嶙峋。男人勒韁挽弓;指根雖然起了繭子;掌心處卻綿軟。小時候嬤兒說過;手軟的人福厚,她帶了點調侃式的味道,給他拗出各種嫵媚的造型。比方戲文裡青衣花旦的手勢呀,五十三式蘭花指都讓他做一遍。他也縱著她,任由她擺佈,就在那片小小的光帶裡活動,什麼映日、泛波、鬥芳、舒瓣他手指纖長,做出來別有一種少女風韻的媚態。她看得直樂,怕聲兒太大叫人聽見,拿被子捂住臉,笑得雙肩輕顫。
兩個人一頭睡著,沒有心猿意馬,只有平實的溫情。他聽不見,但是她可以,他就仗著她回嘴也是白回,細聲在她耳邊說:“往後我夜夜來吧,陪著你睡,你可以睡得安穩些。”
定宜直翻白眼,這人倒會說話,明明是自己睡不踏實,現在卻倒打一耙。她拿一根細細的手指戳他心口,叫他說實話,他明白了,舉起胳膊蓋住了臉,“是我,總害怕你什麼時候又跑了綏芬河那天的經歷真叫我永生難忘,我再也不想重蹈覆轍了。”
是啊,那天的痛苦不敢回想,她離開他,邁出房門的那刻人也死了一大半。感情和理智本就是共存的,她卻要把它們剝離,後來每活一天都覺得無望。他們想突圍去外邦,他下了令兒不許一隻蒼蠅飛出去,那個收了錢的班領退縮了,不肯通融,勸他們往南。沒有辦法,只得喬裝改扮,跟著一個從高麗返程的商隊去了西安府。
他不聲不響的,觸手卻伸得很長。陝西總督是他門下包衣,奴才給主子辦事,只恨不得把心肝掏出來。什麼樣主子調理什麼樣的奴才,陝西總督也是個不張揚的,白天黑夜的查,城門進出要盤問,住了客棧也不安生,敲打得他們停不住。後來走了很多路,每個地方都是稍做休息,這種滋味不好受。幸好山西巡撫不屬商旗,查也查過,更多是走過場,表面文章做一做就沒有後續了,他們才能尋見地方長期落腳。不過算來也沒有多久,大概一兩個月吧,汝儉生意做起來了,他也從天而降了。
橫豎就是走不脫,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她也有私心,汝儉很固執,話難說通,她就悄悄寄希望於他。她相信他,不至於為了前程難為汝儉,倘或可以化干戈為玉帛,那就是再好沒有的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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