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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策鬆了弦兒,關兆京說得是,自己再累再委屈,沒法和她的痛苦相提並論。她現在剛沒了哥哥,老傷上又添新傷,即便說出什麼過激的話來,他也只能開導,不能置氣。
他擱下筆站起來,邁出門檻看,太陽的餘暉染得滿院彤紅。慢待她一天,自己想想,愧疚至極。忙命人牽馬來,揚鞭便往酒醋局衚衕去了。
可是總有不好的預感,一陣一陣翻湧上來,越是近,越是強烈。他奔進門,恰好裡頭有人出來,兩下里相撞,震得暈頭轉向。站定了朝裡看,他聽不見聲兒,但看見來往的人,匆匆的,滿臉驚惶。
“怎麼了?”他一把逮住了眼前人的領子,“出什麼事兒了?”
小太監給晃悠得腳不著地,掙扎著回手一指,“主子,了不得了,奴才正要給您報信兒呢!福晉剛才說肚子疼,寶兒扶她如廁,結果官房裡頭全是血呀,把香木沫子都染紅了”
他腦子裡嗡地一聲就炸開了,撂開人疾步上了甬道,進她房裡看,人已經給安置到了炕上,只是側著身子,看不見她的臉。
沙桐上來,跪在他面前狠狠打了自己十幾個耳光,哭道:“奴才對不起主子,奴才沒有照看好福晉,叫福晉小產,奴才死罪。”
關兆京抬腿就是一腳,氣急敗壞說:“你是該死,十條命都不夠賠的了你!”
弘策站著,腿裡沒有半絲力氣,不得不扶著月牙桌坐下。他就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喘上幾口氣,啞聲問:“在哪兒?”
底下人明白,把抬出去的官房請進來讓他過目,他瞧一眼,無力擺了擺手。
出了這樣的事兒,眾人都慌神,不知怎麼才好。請來的太醫被轟了出來,茫然挨壁腳站規矩。關兆京環顧一圈,壓嗓呵斥,“還愣著?福晉今兒吃了什麼、誰經的手,趕緊去查!”
弘策卻把人叫住了,“用不著查,你們都出去。”
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觸到她的炕沿,替她掖了掖被角,輕聲問:“這會兒還疼嗎?是因為我今天沒來,惹你傷心了,這才動了胎氣我又做錯了。”他哽咽了下,撫那果綠的寧綢緞面,哄孩子式的在她背上輕輕拍打,“你別自責,不是你的錯。這個丟了沒關係,咱們還可以再懷。你把手給我,讓我看看脈象,好叫我放心。”
她起先一動不動,聽了這話回過身,哭紅的雙眼,遲遲看著他,“不是的,不是因為你沒來。”
他怔了怔,自言自語著點頭,“那是不小心,磕著絆著了,出了點意外。”
她沒有應他,閉上眼,把臉側向了另一邊。
他冷了眉眼,也冷了心腸。單寒的喉嚨,薄如刀鋒,劃過她耳畔,“你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
依舊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他長長嘆了口氣,明白了,也看透了,連最後的自欺欺人都難以維持。他轉身往外走,打那垂簾,狠狠撩起來老高。屋外的世界,真正殘陽如血。他看了關兆京一眼,寒聲道:“拿我的牌子來,我要進宮。”
第87章
漏夜進宮;自有他的打算。他請旨去喀爾喀;一天都不願意再在京城待下去了。
皇帝自然應允;平定喀漠北是一定的,兵馬糧草都已經配備齊全,只差一員猛將便可以開拔。至於這員猛將是誰;人選未定,但除了弘策不作第二人想。用朝中股肱的話來說;醇親王統理喀爾喀十餘年;對當地的一切瞭如指掌。一客不煩二主;醇親王為朝廷效力的時候又到了。
皇帝心裡的想頭,他早就琢磨得透透的,之所以沒有立刻下旨,恰恰正是礙於他曾經駐守烏蘭巴托那麼多年。照情理上來說,他是半殘之軀,指派誰都不應該指派他。所以皇帝觀望,等他自己請命,如此可成全節義。皇帝體天格物,醇親王精忠報國,兩下里都得個好名聲。
早晚是要走的,不過早走和晚走的區別。他橫下一條心連夜點兵,從京城帶出去三萬人馬,到烏里雅蘇臺再匯合定邊駐軍。既然皇帝有了準備,後顧必定無憂,他接了將令,第二天一早就領兵北上了。
五更天才微亮,定宜迷迷糊糊靠著炕頭,隱約聽見幾聲炮鳴,震得屋舍一陣顫動。原本就睡得極淺,吵醒了,腦子又活過來,想起昨天晚上那件事,真真假假墜進夢裡一樣。
橫豎睡不踏實了,她支起身叫寶兒,進來的是沙桐。
“主子醒了?您這會兒身上怎麼樣?”沙桐趨身給她披了暖襖,“昨兒沒讓太醫看,下頭人先給您煎了幾味養氣補血的藥,奴才讓人給您送進來。小月子比大月子還傷人呢,您好好歇著,別下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