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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她呆愣的光景,花未一個用力,總算成功扯回起了皺的衣袖。瞅著比自個眉頭還皺的衣角,花未不著痕跡嘆一聲起了身。
“心願已經了了,日後就好好活。我是言花未,不再是你口中所謂小姐。前世的事,於今,不過是夢一場。”
說完,自個兒倒先輕笑出聲。
“連夢都不如呢。瞧著,倒像是別人一齣戲。”
“小姐”秋玉愣得成了樁子。
花未這會已經沒了再說話的心思,隨意擺擺手,作勢就要出房去。秋玉哪裡肯教他甘願?一個箭步衝上來,二話沒說又拉住了那人衣角。
“小姐!”
花未挑了挑眉,忽然覺得心底躥出的,是一團文火。
“小姐,我等了那麼久,就為了再見您一面。日後我也沒機會再服侍您左右,您不再認我沒有關係,但是,有些話,我一定要告訴您。”
花未沒搭腔。
“當年,您換了嫁衣替嬌鸞小姐跳入火海,我知道您心裡委屈。可是,前腳沈府的火一滅,後腳公子回來後老爺就遞了一盞茶,要人命的茶,給了他。公子喝了,一點都沒猶豫。明知道自己活不成,卻還想著給我們留後路。他把沈家的家產都留給了嬌鸞小姐,還要我以後留在她身邊安穩過後半生。那會公子已經爛得看見骨頭了,老爺是為了讓他少受一點苦才給他那杯茶。他卻寧願再一把火把自己燒得一點不剩。小姐,他是帶著對您的愧疚離世的。”
花未仰了臉,動也不動。
“說完了?”
一番搶白,真能把人活生逼瘋了。
“公子帶了滿心愧疚投胎轉世,裴公子又是跟您一同葬身火海,無論選哪一個,都會叫另一人心傷。小姐,您三思啊。”
花未聳聳肩,頭也不回地出了房。
“小姐”
秋玉扁扁嘴,委委屈屈地哭出了聲。
☆、飄渺
前後僅僅相隔一條街的府邸,早已熟稔府內一草一木。身體在告訴自己,這座像人一般安靜沉穩的宅邸不過方六年不曾踏足,心卻在說,被矇蔽了雙眼的自己,其實從未真正走進這宅子。
一路猶入無人之境。
無人,不過是某種意義上來的無人。瞧著那些個緊繃了臉站在遠處喏喏卻獨不敢上前的奴僕們,花未心裡其實還是有些發笑的。多年的肆無忌憚早就揚名在外,又有那人小心護著了,有哪個敢肥著膽過來攔下自個兒?
狐假虎威的感覺,也不差。
花未勾勾唇角,隨手推開了門。
還是第一次進到那人的房。不出所料,簡單到極致的房間,若非還有些必需的桌椅床榻,只怕會叫人誤認踏進了空房。而要尋的那人,便安安靜靜縮在空蕩蕩的床榻內。
有那麼一會,花未忽地想到了可憐兮兮四個字。
按理,總不該跟眼前的男人聯絡到一起。無論是之前不帶記憶的二十年,抑或是如今摻雜前世的尷尬時候,眼前熟睡中的男人,溫潤的皮囊下裹著的是一顆眾人皆知的羅剎心。強大,掌控全域性,是王者。王者永遠不會與可憐兮兮掛鉤。
可眼前的男人,抱緊了自個雙肩蜷縮著熟睡的男人,無聲無息地闡述著可憐與寂寥。
花未微眯了眼凝視片刻後單膝跪在了床側。探出的指帶著隱約的微顫,猶豫片刻後,撩起了那人垂在眼前的發。
明知道會瞧見怎樣一副猙獰,那知道,卻永遠比不過眼見為實。黑漆漆的窟窿,邊緣有張牙舞爪的肉芽縱橫。大約是用了上好的傷藥,傷處都結了疤,卻意外地更顯猙獰。
熟睡中的人不知所措地皺起了眉,臉上有痛苦。
也不知夢到了什麼,額上都開始有細碎的汗溼生出。花未一點一滴瞧進了心,臨了,終究還是輕微一聲嘆裡轉了手撫上那人的臉頰。
與記憶中那張意氣風發的臉重疊後的容顏,如今在瞧在眼中,居然就生了點憐惜。
“我何德何能。”花未嘆。
竟就教你傾心至此。
川夷忽地睜開了眼。帶了少許乍然清醒時的迷茫,漆黑的眸有片刻的失焦。也不過是小會的光景,待那眸子恢復清明時,對上眼前的如花美眷,竟就愣住。
詫異,慌亂,極力壓制的濃情,還有些,不知所措?
花未笑笑,陡然發覺自己原竟從不曾用心看過那人。因為不曾用心,所以只當那人除了一成不變的笑外不知七情。更不知,原來只消瞧進那人眼中,就能瞧出那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