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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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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大爺移開眼睛,咬緊牙槽道,“這些日子紀公子可來過?”
毋望知道他問的是章程,便道,“來過一回,是去糧油鋪子籤契約去的,還說要去謝你,公子是咱們的大貴人,竟幫襯了我們這樣多。”
裴臻面沉似水,悶聲道,“我幫襯他怎的連你也要謝我?你與他倒成‘我們’了!”
毋望被他譏諷得噎了下,看他面色不善,便低頭不再說話,裴臻看得更氣,負手道,“我不要你謝我,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何苦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倒叫人覺得矯情。”
這人真真不可理喻,一來便要興師問罪麼!毋望拉了臉道,“你的心意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若公子看我們投緣便多走動,若煩了厭了,不來也罷!”
臻大爺何嘗受過這樣的氣,偏偏又不能拍桌子摔椅子,直憋得臉色發青,急道,“我哪裡煩了厭了,左不過為我這一腔子熱血鳴冤罷了。你看那章程竟是比我好麼?好在哪一處呢,倒教我知道知道,我也好精進些。”
毋望退後一步福了福道,“裴公子這話春君斷不敢領受,公子是有福的,怎可屈尊同咱們這些人相提並論,至於章家哥哥,我與他這幾年在一個村子裡,彼此都熟悉,兄妹似的,若說姻緣,那要看造化,有便有,沒有便沒有,我也不強求,公子是過來人,更應該參悟了才對。”
裴臻看她話裡話外半分情面也不留,心下即刻悽楚一片,失魂落魄道,“你還是心裡有刺麼?我知道你性子是極要強的,恨只恨相識太晚,若早幾年,沒有素卿,如今也不是這般田地。”
毋望嘆口氣道,“這便是無可奈何,你若要娶妾,只管外頭尋去,何苦偏我呢,我本就是個心冷的,沒得駁了臻大爺的面子,那才是我的罪過。”
裴臻頹敗靠在牆上,喃喃道,“但凡有旁的法子,我也不來討嫌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耳”
毋望心下作痛,瞧他那樣,哪裡還有往日的威風!人都說情最傷人,那裴公子如此模樣,毋望只得好言安慰道,“春君高攀,認公子作哥哥也使得,日後常來常往,也是美事。”
裴臻苦笑道,“我妹妹在外頭坐著呢,你若想逼死我,只管當我是哥哥,讓我看著你嫁人生子,我這一生也到頭了。”
毋望惶惶然,又惱他一條心到底,便低叱道,“你那大奶奶也是個美人胎子,你怎麼心不足?真叫我看扁了你!”
事到如今裴臻沒了主意,只道,“你不知,我與她不是真夫妻。”
毋望腦中只覺轟的一聲,愣在那裡方寸大亂。自古只有假親戚,沒聽說過有假夫妻的,莫不是他哄她罷,使了手段要將她接進園子裡。這麼想著,就不把這話放在心上了,隨口道,“假夫妻也是夫妻,再說好好的,怎麼鬧出這樣的事來。”
裴臻一臉頹敗,緩緩道,“再過不久你就明白了,我如今不好同你明說,你且等我一遭罷,屆時你若情願,我必定風光將你娶回家。”說完握了握拳,頭也不回的抽身而去。
他一走,毋望再強撐不下去了,退了幾步跌坐在板凳上,恍恍惚惚心神俱裂。這會子可好了,說得明白了大家乾淨,只是這樣竟像忘恩負義的作為,也不知他私下裡怎麼看她,定是怨她薄情寡意的,既這麼的也沒法,再不懸崖勒馬,連她自己也是要陷進去的了。
左右緩了半日,再到鋪面上時已空無一人,心裡亂得作疼,便將臉埋在肘裡,靠在櫃檯上打盹,漸漸有些迷迷登登的,腦子裡走馬燈似的將裴臻的一言一笑過了一遍,直想得通體生寒,手腳冰冷方才罷休。
又過了半日,忽聽得悉悉嗦嗦的聲音,抬頭一看,門前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孩兒,十一二歲模樣,梳著垂髻,忽閃著大眼睛,瘦骨伶仃,雙手無措地絞著,見毋望看她,嚇得打了個顫。
毋望起來拿紙包了十幾個餅子放到她手裡,問道,“你家裡人呢?就你一個麼?”
那女孩啞著嗓子道,“家鄉發瘟疫,都死了,如今只剩我一人,我是來這裡投奔親眷的,可親戚不認我,連門都不讓進。”
毋望見她著實可憐,便道,“那你進來喝口水罷,毒日頭底下仔細要發痧。”
那女孩兒聽了邁腿進屋,腳上穿雙草鞋,磨得雙腳都起了水泡,走到毋望跟前也不坐,直直便給她跪下了,磕了頭哭道,“姑娘菩薩心腸,不嫌我骯髒,還叫我進屋子,我到別家行乞,還未開口便要給人潑一盆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