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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自找,不禁發笑,好容易脫出重圍。
天色又晚了下來,遙望市街之上,燈光耀如繁星;人語喧閩,不時隨風送到;回顧來路,卻是暮色沉沉,月兒還未上到天中,長江只剩一條極長白影在那裡閃動。江邊漁火明滅,畦壟間村犬吠聲此和彼應,汪汪不已,點綴得暮色十分幽靜,兩下相去不過裡許,景況迥不相同。有心迴向眾村童打聽黃港村的路徑和江俠母女蹤跡,恐又惹下麻煩。
追憶昔年,兩過桐廬,再遊嚴灘,都在對岸停泊,這鎮還未來過,市街不遠,何妨觀光一回,於是信步朝前走去。
一進街口,便見兩旁店肆朽比,酒樓茶館有好幾家,人們熙來攘往,絡繹不絕,熱鬧已極。舜民想找個地方歇腿,便擇了一家鄰江的茶樓,走了上去,憑江而坐,王升也在別一桌上坐下。堂情過來,問過茶名,泡上一碗上等明前,打了手中,端過茶食,便自退下。樓上茶座甚多,還有一個說《三國》的先生,尚未登場,正和一位老者談論,相隔舜民最近。眾茶客本是笑語喧譁,見舜民眼生,品貌衣著不似常人,俱疑是城中官府過江私訪,都伯多言惹事,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只鄰座老者仍與說書先生自在談笑。
舜民先是憑窗品茗,以待月上,喧聲一息,鄰座言語入耳分明,只聽老者答道:“照我給小妹所測之字,她娘目前病雖兇險,還有救星,應在今日,不致便死,可是明春舊病重發,決難活了。”說書的問道:“聽阿保說,小妹甚是孝娘。按說每日賣的魚錢不少。
老伯伯前天給她娘看病,可知她母女兩個近來日子好過麼?”舜民一聽,所說之人正是日間江中賣蝦的奇女子,正中心意,忙即凝神聽去。
老者又道:“什麼好過!她平日積有幾兩銀子,無奈她孃的病非參不可,前日就用光了。昨日我看她可憐可敬,意欲送她點錢,她卻說我錢得不易,又破例給她娘看病,怎好受我的錢?再三推卻,後來想是自知無法,才答應收下。我又給她測了一字,應在今日有一貴人救星,千萬出去做生意,才能相遇,如若錯過,便糟透了。她自從來到這裡,最信服是我老頭子,其次阿保,但能往她家去的仍只我一個,知道不會騙她。我又叫蘭珍去代她服侍娘,才連夜捉了點螃蟹,今日午前相遇,說是賣了一半,未得好價,心惦著娘,想要回去。是我再三勸她,才勉強答應賣完回去。偏生今早客船不多,她碰了兩回,賭氣不見熟人不賣了。我陪她等了一會,又拆了個字,斷定無差。她因上月與人動了回手,幾乎鬧到官裡,我嘴又敞,由不得要對人誇她,知她會幾手的人漸多,早想奉母他去。我因算我女兒終身應當靠她才能成就,再三勸阻,仍說過年必走,想起還在為難。誰知這次所拆之字,主於不但她的救星就到,我女兒同她都應在月內他去。請想我這大年紀如何會往他鄉?蘭珍也頗孝順,怎肯舍了我去?休說是她,幾乎連我自己也信不過了。剛想重拆,她便看見一條熟船,忙劃小船趕去。因等了大半日心焦,原想遇見熟人得錢就賣,不料船上一位女客發了善心,給了加上好幾倍的錢,正好去買一支好人參來保命,事已應了一半,你道奇也不奇?我又同去她家,她娘日裡本來見好,我進門那一會忽然危極,幸而昨日我配的藥還有一半,忙給她服了。我又同了蘭珍,拿著錢匆匆回到鎮上,向人家勻了支好參,配好了藥由蘭珍與她送去。有這一副吃下,定可轉危為安了。”底下便轉了別的話頭。
舜民留神看那老者,身量高大,鬚髮如銀,襯著一張紅臉,善氣迎人,言談舉止,似非俗流。那說書的卻是拱肩縮背,貌相狠瑣。正想撇開他和老者說話,恰好說書的時刻已到,堂信來請上場。說書的先拿起水煙筒飽吸了兩袋,喝了兩口濃茶,然後慢條細理站起身來,就堂信手裡遞過來的藍條紋灰布面中擦了擦嘴,咳出一口配痰,將桌上手中包、扇子拿起,向老者道得一聲“停歇再講”,然後笑嘻嘻向眾茶座一路點著頭,緩步踱上臺去。這時茶客便走去了十之三囚,剩下的俱是專為聽書而來的主顧。另一個堂倌,一手拿著小籮,一手拿著一串燙有火印的竹書籌,挨桌上走來,每人面前放上一根書籌。有的當時掏出幾個制錢,往籮裡面一扔,堂倌口裡直說:“替老闆記上好了,現會作啥!”人卻往別桌走去。有的得了籌,連理都未理,可是堂倌對這些不給錢的客人格外恭敬,滿面賠笑,蜇過去放下籌,一恭身,撥轉屁股就走,彷彿深怕那人給錢似的;有時也向客人低聲嘰咕幾句,意似述說當晚所說節目,宣揚說書人的本領。有的堂信未到便先和他含笑點頭,堂憎卻裝著和別桌客人答話,沒有看到,始繞走過來,且不給那人茶籌,開口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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