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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前卻是江、蘇二女。老漁人好似不願以面目示人,幫助二女搬那兩捆東西放入艙內,也不令別人相助,始終低著個頭,斗笠快要壓到眼上,對面幾望不見他臉。挑來兩捆東西,更是沉重非常,上時,那大官船竟被顛動得歪了兩下。據船人說,船都多吃了兩寸水,份兩少說也上千斤。又見二女執禮頗恭,料非常人。躬親上前接待,意欲款留少憩。老漁人只淡淡地說了句“我還有事”便即別去。容到追出相送,已然縱身上岸,往鎮上走去。也沒見他怎樣快跑,一晃已隔老遠。問小妹,只說蘇翁之友,向來不吐真名,行蹤也甚飄忽。隔不一會,舜民就到了。
舜民見小妹在使眼色,不便再向她詢問,深悔失之交臂,又想起謝阿二尚在岸上遙馬,忙著上船,還忘了款待道乏,忙著王升去請,回報也沒了蹤跡,好生慨惜。小妹看他心意,笑道:“大哥真個愛才,此類風塵中人多有特性,不露相時,當作生意,還肯與人接談來往;一經識破,尤其對方是個達官紳宦,更惟恐避之不速了。”虞妻笑道:
“照此說來,難道我們這類人家,個個都是銅臭熏天,不值交往麼?”
小妹笑道:“這話是要分兩等說法,小妹一說,諸位就明白了。凡是這類隱於漁樵負販的奇人異士,境遇多窮,束身卻極自愛。自己只管意氣如雲,任俠仗義,滿腔熱血,淚灑孤窮,從不肯輕受人恩。貧與富交,境地懸殊,不能分甘急難,何用為友?相交一次,終難免要受到富貴人的恩惠。即便一芥不取,受人優禮厚待,也是一樣要承他情。
常懷知己之感,受恩不報,他們引為大恨。而富貴中人的金資地位,多半來路不明,禍機隱伏。不說曾受人恩,就說曾與為友,到了事變之來,勢必銳身急難,不容坐觀成敗,這一感情用事,難免虧心鑄錯。在彼富貴中人,偶因一時聰明,識英雄於未遇之中,結此死黨,遂備緩急,以弭大禍;而自己不過得他一點禮貌,或破費他貪囊中千萬分之一,便受金王豢養,桀犬吠堯,而使國法難伸,天理無存,生者負屈,死者含冤。酬一人之私恩,致千家之隱痛,甚或把自己也牽累在內,身敗名裂,豈不是有害無益麼,至於像大哥這等書香世裔、積善之家,未始沒有,但是本身既無惡行,富貴安逸由祖宗積累所致,厚德載福,神佛永佑。即有無妄之災,亦能轉禍為福。本來康泰,無庸交他。或是病癰在抱,眷恤寒微;或是獨具俊眼,禮賢好士,聲應氣求,不是不可論交。無奈這類人,相待更是出於真誠,禮遇格外優厚,而其本身多屬子孝孫賢,家庭親善,終身無恙無災。常年受人厚施,其將何以報德,即使天道無知,前生孽障,偶有橫禍臨身,既以扶持善類自任,便非素識,也應出力往救,何必交而後可?天道終是好還,善人畢竟多福。他的非災橫禍,絕無僅有,難逢難遇,英雄豪傑,誰肯以分所應為,而出於意料之事,無故先白受人恩惠,交了前一等人,是惟恐報施不易;後一等人,是惟恐圖報無日,兩俱難辦。只有素位而行,不交富貴,到時就事論事,既免顧忌,亦無隱憾,最為穩妥。
實不相瞞,前次小妹舟中賣蟹,收廠厚值,雖當著富人偶然行善,已是中心藏之;後承專人賜金,如非母病待用,又有義父先入之言,便須三思而行了。小妹窮途孤女,尚且慎重,何況鬚眉英傑呢?”葦村笑道:“照江小姐所說,我們稍有田業的人,交個有肝膽的朋友如此難法,無怪乎大富大貴人家,在臺上時人人趨奉爭先,惟恐落後,一旦失勢,立時瓦解冰消,都成陌路了。”虞妻道:“這就是物以類聚,董蕕不能同器。聽交往的既都是些勢利小人,自然義俠君於就不肯上前了。”小妹道:“這道理也有幾分,不過富貴中也有好人,不能一概而論。忘形之交不是沒有,這又是佛家所謂因緣,難得遇到罷了。”
說時,王升忽報蘇小姐的行李送到。舜民忙說:“快請挑東西的人上船。”起身便要迎接。小妹知他把來人也當作異人一流,方要攔阻。猛一轉念,自己剛到不久,算計行程,須近天明才能趕到,如今還在中途,怎來得這般快法?心中一動,未及詢問,王升已回話道:“來人走了。”舜民問故,王升答道:“小的知蘇小姐還有箱子鋪蓋未到,見船上無事,同了兩個船上人在岸上等候,不多一會,便見一個戴斗笠的漁翁將行李挑來,放在跳板旁,說道:‘王管家,你們給帶上船去吧,我送你們一點酒錢。你主人要問,就說是一個年輕小夥挑來的好了。船越早開越好,這話也不要對主人們說,只暗中招呼船老大好了。’隨說丟下一錠銀子放在箱蓋上,轉身就走。小的恐老爺和二位小姐有話和他說,喊他頭也不回,忙拿銀子追去。只見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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