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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個泥猴兒絕對不是言過其實,爬出來的人看起來像是個半大孩子,身上一件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寬大袍子,下襬被撕得七零八落,歪歪的髮髻用一根剝了皮的樹枝盤著,上頭除了泥土之外還落著草葉,臉上更是黑一道綠一道,彷彿剛在泥潭子裡打過滾的小豬,只剩眼白還是乾淨的。
泥猴兒從大樹後面出來,先把齊峻仔細看了幾眼,嘴裡小聲嘀咕著:“死了冒犯冒犯,我只取你一點乾糧,日後替你多念幾卷經便是”說著,伸手就去解齊峻腰上的乾糧袋。他剛把乾糧袋扯開一點兒,齊峻驀然睜開眼睛,一把就扣住了那細瘦的手腕。
“哇啊啊啊!”齊峻“炸屍”嚇得泥猴扯著嗓子叫了起來,像被開水燙到的青蛙一般撲騰起來,伸手想去後腰上抓什麼東西卻抓了個空,“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惡靈退散!”
齊峻緊緊扣著泥猴的手腕,冷眼看著他又念又比劃。折騰了半天,泥猴大約是發現怎麼也掙不開齊峻的掌握,終於喘著氣停了下來。兩人四隻眼睛互瞪了片刻,還是齊峻先開口:“你是什麼人?”
“啊!”泥猴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你,你不是惡鬼啊!嚇死人了。”
“你是什麼人。”齊峻皺著眉頭又問了一遍,“看見傷者不施以援手,還要趁火打劫!”
“哎,是你先閉氣騙我的,我還當你是死人呢。”泥猴振振有辭,“你死都死了,我還能施什麼援手?既然你死了,那乾糧也沒用了,不如拿來活了別人,還能修個來世之福呢。”
齊峻微微豎起了眉毛:“我在問你,你是什麼人,跑到這深山裡來做什麼!”這小子獵戶不像獵戶,樵夫不像樵夫,油嘴滑舌,口音也不像西南這邊的人,跑進山裡來必然別有所圖。齊峻上下打量著他,忽然伸手一扯,泥猴破爛衣襬下面遮蓋的一個布袋就被他扯在了手裡,袋口並未紮緊,露出幾片草葉,散發出一股混合著泥土的藥味:“你是採藥的?”
“啊哦”泥猴眼珠子一轉,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糯米白牙,“是是,我是採藥的。這位大哥麻煩你放手,手要斷了。”
齊峻不為所動,只是用空著的一隻手扯開了自己腿上的布條:“既然你懂藥,麻煩幫我看看傷。”這泥猴滿嘴謊話,看他露出來的手腕雖然也是髒兮兮的,但沒有沾上泥灰草汁的地方卻是白生生的,分明不是風吹日曬的採藥人。不過那個布袋裡的藥草卻是真的,其中有一味三七是止血生肌的良藥,齊峻在宮中時練習騎射免不了受傷,也用過這藥,拿過布袋的時候就聞到了裡頭三七的氣味,可見這個泥猴還是懂點草藥的。若是換了平常,齊峻萬萬不會讓個來歷不明的騙子給自己治傷,但是如今這深山老林裡頭,再拖下去只怕他這條腿都廢了,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齊峻的大腿上有筆直的三道平行的傷口,道道都是皮翻肉卷,因為發炎而滲著膿水,看上去頗為嚇人,泥猴卻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反而伸手去捻了捻那條粘滿血汙的布條。
縱然再能吃苦,齊峻也是一國儲君,自幼金尊玉貴地養大,有些習慣仍舊改不掉。譬如這次他微服出行,外頭的衣袍都是粗布的,連鞋子也換成了行腳商人穿的麻鞋,可是褻衣的衣料卻是宮中織坊織造的白絹,比市井中常見的白絹更為暄厚柔軟。這條捆著傷口的布條就是從上頭撕下來的,雖然髒汙發臭,捻在手裡卻仍舊有絲絹的柔軟。
泥猴輕輕捏了捏那布條,眼神便微微一動,隨即轉手按了按齊峻的傷口,嘖嘖了幾聲:“這傷怕是野物抓出來的吧?我說這位大哥,你總得把我的手放開我才好幫你裹傷啊。”
齊峻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會兒,鬆開了手:“是虎爪抓的。”
“虎爪?”泥猴低頭仔細瞧著他腿上的傷,咂著嘴直搖頭,“虎爪髒得很,恐怕這塊皮肉都保不住了,還得用火燒了才行,不然爛到裡頭去,連命都沒了。”
齊峻抬手把短刀丟給了他:“那就割。”
泥猴手忙腳亂地接住短刀,嘴角抽了抽,轉了轉眼珠:“大哥,瞧你也不像本地人,這是——行腳的客商?”
齊峻很乾脆地點了點頭:“京城來的。也是頭一回,本想著來收些茶葉,誰知道走迷了路,跟家裡人走散了,又遇了虎。小兄弟你呢?一個人出來採藥?”泥猴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只像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
“哦,呵呵——”泥猴又咧嘴笑了笑,“是啊,採藥,也是走迷了路,身上的乾糧都吃完了”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睛掃著齊峻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