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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排出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稱與盧太尉對弈的不是陽世之人,實乃陰間收魂的鬼差,東山局越發被視作大凶之局,有“鬼半局”的俗稱,以訛傳訛,甚而有人稱世間無人能下完全域性,中途便會招致殺身之禍。
司徒遠七歲時初學弈棋,三年後小有所成,那時候正是看什麼都新鮮好奇的年紀,不知從哪裡得了此譜,私下裡偷偷打起來,被王妃發現掀翻了棋枰——這大約是他此生唯一一次見到嫡母失態。
那時候他委屈又失望,母親向來不信這些無稽之談的,也常教導他子不語怪力亂神,如何卻不能以身作則?
如今他明白了,卻也晚了。
“估摸著來不及下完一局,這半局棋正合適,”王妃似是在回答他的話,又像是對著棋枰自言自語,“也應景。”
司徒遠覺得彷彿有人用石錘在他心上猛擊了一下,眼淚像震下的碎屑,不由自主地落下來:“阿孃。。。。。。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衛瀅把手上的一粒黑子投回棋罐中,抬起眼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目光像要看進他心裡:“是麼?”
司徒遠腿一軟跪倒在地上,他想學她那樣的心狠手辣和不動聲色,終究是畫虎不成,成了一場拖泥帶水的笑話。
“兒子根基淺薄,與他們作對不過是螳臂當車!不是我也有旁人,五弟,六弟,八弟。。。。。。我不聽從便惟有死路一條!”司徒遠涕泗滂沱,他覺得有一部分自己從軀殼中掙脫了出去,飄在半空中冷眼俯視著另一個嚎啕大哭的自己——他說的話連自己都不信。
“你坐擁山海之富,數萬大軍,卻甘願為奴為婢、當牛做馬,供人馭使,你把這叫做迫不得已?阿麟,你到底在怕什麼?”衛瀅不急不緩地娓娓道來。
司徒遠想起五六歲的時候,抱著他一邊打扇一邊給他讀書,“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他不明白那些詞句的意思,只是囫圇吞棗地記下來。
他是棵太劣等的樹苗,她栽培他,用期望澆灌他,他長不成參天的巨木,從外頭看差強人意,只有他自己知道內裡是空的,叩擊一下能聽到心虛的回聲。
他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覺得,做旁人的傀儡也好過做阿孃的兒子?”王妃又道,聲音有點蒼涼,讓人恍然意識到她已經不再年輕了。
司徒遠的眼淚像夏季山間的暴雨,突然煞住,他猝然地低下頭沉默不語。
好在王妃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喪禮還有許多事要你操持,別在阿孃這裡耽擱了,叫人呈上來吧。”
世子回頭朝門邊的內侍點點頭,內侍手託金盤走上前來,盤上是白玉雕成的一壺一觴。
司徒遠執起壺,手顫抖得厲害,只得用雙手捧住壺往玉觴中倒,仍是把一大半傾在了盤上。
衛瀅看了看杯中酒道:“金屑酒,阿孃還是第一回嘗,不知苦不苦。”說著伸手去接。
“你為何不防著我?”司徒遠突然抬起頭,用密佈著血絲的眼睛盯住她,彷彿憎恨她的漫不經心。
王妃嘆了口氣,笑著看他:“天底下哪有做阿孃的防著自己孩子。”
第174章 黃雀
從齊國中軍軍營到東安平要翻過一座陽明山; 雖名為山,其實只能算一片土丘; 其上松柏蒼翠蓊鬱,風水頗佳,青州許多人把陰宅安在此處,在林間穿行; 時不時能看見土饅頭似的墳丘,哪怕是三伏天也感覺涼颼颼的。
頭頂上的枝葉越織越密; 林間的道路越來越窄; 逐漸只容一騎透過。
齊國上軍將軍馮威遠只覺後背陣陣發寒,眼皮直跳; 忍不住抬手往眼睛上按了按; 他在死人堆裡打滾,不知怎的卻頗信鬼神之說,沙場上血肉模糊斷手斷足的新鮮死人他不怕; 就怕這些鬼氣森森日頭照不進的地方。
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馮威遠總覺得那風聲裡夾雜了點別的什麼; 可側耳傾聽又杳無蹤跡,只得歸咎於自己疑神疑鬼,不過背上那股寒意卻是越來越盛了。
衛琇帶的騎兵走的不是這條道——好好的近路不走; 偏偏要繞個大圈子,說到底還不是防著他?馮威遠想到此節便直搖頭,都說新任青州刺史年少有為; 要他說,就憑這心胸,也不是做大事的料。
就在馮威遠腹誹衛使君的當兒,只聽一聲淒厲的馬嘶,緊接著便是重物撲地的聲響。
“有埋伏!”走在前面計程車兵高聲喊道。
馮威遠大駭,高喊一聲:“撤!”趕緊拽緊韁繩撥轉馬頭,還未來得及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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