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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東瀾只覺得熱血上湧,重又跪在姑姑面前,大聲道:“姑姑,我不會叫你失望的。
她並未讓他起來,眼神中卻掠過一絲惘然。
“你要離開這裡,離開我和你姑父,你也做好了準備嗎?”
“是。”
“若是將來朝廷對洮地課重稅,你要抗旨,可是下旨那人卻是阿恆,你也做好準備了嗎?”
“姑姑。”韓東瀾惶然抬起頭。
“阿莊,我並不是說真的會有那一日。”韓維桑柔聲道,“可是居高位者,總會免不了地遇到這樣的衝突。若是必得割捨些什麼,你心中準備好了嗎?”
“姑姑,那你呢?你是怎麼做的?”韓東瀾不答反問,仰頭望著她。
他的姑姑只是怔了怔,輕聲道:“我做了許多自己都無法原諒的事。”
少年俊秀的臉上,帶了幾分錯綜複雜之意。
“可那些事,你姑父原諒我了。”她微微笑著,眯起眼睛的時候還是像靈動的少女,帶著幾分狡黠。
“那姑姑你後悔過嗎?”
“我常常在想,若是這一生重新來過,我會不會還是那樣做——”韓維桑漸漸收斂起了笑,“想來想去,只覺得還是會那樣去做的。儘管我知道,那會傷害到許多無辜的人。我也自責,可是,從不曾後悔。”
午後的琉璃亭寂靜無聲,只有春風拂過圓荷,帶起輕輕漣漪波瀾。
少年郎的眼神漸漸變得明銳堅定:“姑姑,我懂了。”
她便將他拉起來,輕柔道:“真的懂了的時候,只怕會很傷心。姑姑倒希望你這一生,能平平順順地走下去,永不會懂呢。”
永嘉五年十一月,洮侯韓東瀾自京城回錦州。
紫宸殿上,十四歲的少年下跪請辭,皇帝沉默良久,卻只照著慣例勉勵一番,便匆匆退了朝。
大司馬景雲、兵部尚書連秀大人親自到丹鳳門送別,因從小教他謀略,師徒情深,各個囑咐他良久。韓東瀾翻身上馬,少年在馬上的身姿挺拔俊秀,又向各位大臣抱拳道別後,往西門而去。
許是因為天氣不佳,官道上並沒什麼人,遠遠看見一個車隊停在路中央。
侍衛正欲上前將他們趕開,韓東瀾卻伸手止住了他們,獨自一騎往前而去。
“阿莊哥哥,我來給你送行。”阿恆掀開車簾,猶有些落寞,“你真的要走了嗎?”
韓東瀾翻身下馬,伸手摸摸它的腦袋,又望向馬車前站著的男人,便欲下跪。
那人卻只是伸手扶住他,靜靜道:“今日來送你的,是你姑母和姑父,一家人不分君臣。”
“姑父”韓東瀾眼眶微紅,此去西南,路途遙遙,終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元皓行大人會留在錦州再照看你一年。”江載初拍著他的肩膀,“有什麼不懂的,你儘可以請教他。一年之後,他將軍政大權交還給你。那時,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了。”
“我知道。”
“終於等到這一日,你阿爹和爺爺,也不知會有多高興呢。”韓維桑往前走了兩步,如今阿莊的身高竟比她還高了一些,她替他整理衣襟的時候,已經不必俯身了。
她一邊替他整理,到底還是忍不住,眼淚落下淚,臉上卻是含著笑的:“姑姑心裡呀很高興。”
“你一哭,阿莊心裡更不好過。”江載初輕輕拉開韓維桑,笑著拍拍侄子的肩膀,卻巧妙地將他推至旁邊,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道,“韓東瀾,你姑母這一生,吃了許多苦。可她能堅持走下來,多半都是為了你和故土。如今,我將她最珍視的東西交給你,你莫要令她失望。”
少年用力點頭,滿是塵土的官道上,他直直跪下,又重重磕了三個頭。年輕的洮侯翻身上馬,再沒回頭,背影決絕。
韓維桑看著侄兒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看了看站在身邊的阿恆。小傢伙死死盯著那個方向,喃喃道:“哥哥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江載初俯下身,將他抱了起來,不答反問:“江見恆,若是有一日,爹孃也將你送去了遠方,再不能回來呢?”
孩子皺了皺眉,聲音依然稚氣,卻也十分鄭重:“那我也不會哭,我會讓自己過得很好,讓你們放心。”
江載初與韓維桑對視一眼,心中皆是詫異,卻也明白,這孩子已經答得夠好了。
因為遲早有一日,他也會走這條路,孤單而誘惑,危險卻榮耀。
不能回頭,只能奮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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