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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這隻“蜘蛛”,漸漸不再需要依傍馮家這株大樹的時候,有一天,還是在二十五號院兒的家庭舞會上,電影公司派來為客人們伴舞、解悶兒的男女小藝人中,出現了那個穿著一件墨綠色絲綢連衣裙,長著一對墨綠色瞳仁的夢荷兒
當馮雪雁看到:在與夢荷兒相依共舞時,丈夫注視著她的那雙眼睛,柔和的目光正是自己從未享有過的“愛的注視”。這刻骨銘心的感受,開始宣告著一種深層崩潰的降臨——作為一個女性,馮雪雁一點兒也不遲鈍。可她也有著無法解脫的一個精神枷鎖:自己絕對不能成為一個被拋棄的怨婦!
馮雪雁,必須永遠是馮雪雁。
二月初九那天晚上,高子昂居然一下班就直接回到家裡,顯得格外疲憊而又沮喪。晚飯後,她代丈夫接到那個年輕女人的電話。
女人不知是真不知道接電話的人,不是高子昂,而是她的夫人;還是明明知道,偏要故意在電話中表現出近乎於歇斯底里的激動馮雪雁聽懂了她的大概意思:
“子昂,到今天,我已經整整四個月沒有來例假啦。我想,我肯定是有了,天哪——這可怎麼辦?還有一部等著我出演女主角的片子呢。你不能再躲著我了,必須馬上到我這裡來,告訴我怎麼辦你要是到現在,還不給我一個明明白白的答覆,我就死給你看!”
馮雪雁放下電話,直視著高子昂那雙躲躲閃閃的眼睛。她突然覺得,這個自己當年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膽“進攻”,主動追求到手的貧民才子,竟是那麼猥瑣!那麼的獐頭鼠目!
“雪雁,我對不起你。她挺漂亮的,長得像個英國女孩子。是她主動接近我的。我不過就是想跟她玩玩而已。再說,她一口咬定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她有什麼證據?那些小戲子,目的不就是想上兩部戲,想演個主角麼?原諒我,親愛的,原諒我的輕信和脆弱。相信我,永遠只愛你一個人。”
最後那句話,丈夫是特地用英語說出來的,一口無懈可擊的倫敦腔。不知是為了掩飾真實的心態,還是為了勾起他們之間那一點點“美好的回憶”
一個絕對古典歐洲紳士式的表演性舉動,出現在馮雪雁的眼前——丈夫單膝跪地,雙手握住夫人的一隻手,仰視著她。接著就把自己的面頰,“痛苦不堪”地壓在妻子的手背上:
“可現在我該怎麼辦呢?雪雁,親愛的,我該怎麼辦啊——”
馮雪雁憤憤地甩掉了丈夫的手。她覺得一陣噁心,覺得髒!她默不做聲地獨自駕車出了家門
她早就知道了那個混血小雜種住的地方——當不久前的一天,她無意中發現賬上額外地被支出了一大筆錢,就逼著一臉窘迫的喬秘書,坦白了這筆款項的去處。
喬秘書在學校的時候,就對馮雪雁這位任何一切都與自己截然相反的幸運的校花,懷著無條件的崇拜。許多人不相信,在女性的世界裡,也存在著這種不含絲毫忌妒的純粹的敬愛。喬秘書家境平平,相貌平平,外加才智平平。但是她很可靠,不該說的話,絕對不說。她是馮雪雁親自安排給副市長擔任秘書的。於是,又表現出對上司高子昂同樣的忠誠不二。
在高子昂拈花惹草的事實面前,馮雪雁自己也說不清楚——也許,是因為自己的長期未孕,使她深深地感受到了一個女性潛意識中永存的自卑。她努力去做,事實上,還是做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妥協——
對丈夫與那個混血女演員的卿卿我我、勾勾搭搭她一直表面上佯作不知。
馮雪雁對喬秘書從來也沒有一句責備之詞。相反,她就是喜歡這樣的小人物——永遠保持著小人物應有的本色。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同情、需要援助的事情,只要你對我馮雪雁直說,但凡我能夠出手相助,就不會吝嗇、不會視而不見。她甚至能夠理解並設法去滿足任何人正常範圍內的野心和慾望——
這是早已被公認的“馮雪雁式”居高臨下的慷慨。然而,面對那些“要挾”、“訛詐”一類小人物慣用的無賴手段,那就對不起了——馮雪雁還是那句老話:
“別跟我來這一套!”
這是她繼承父親的為人準則:永不姑息那些小人陰暗的心理和卑鄙的手段。萬一“遭遇”到這樣的陷害,就堅決予以消滅而且決不手軟。每個人,都有著自己不可侵犯的鐵的人生境界。對那個在電話裡以死相逼的小女人,馮雪雁同樣不打算做出姑息和讓步。
但是,誰都不知道,那天她出門到小金絲衚衕以前,還是隨身準備了一張花旗銀行空白的現金支票
馮雪雁在夜色中把汽車開到什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