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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想笑,卻笑不出來,道:“只看高帥有愧於心的神情模樣,就知令師對你的影響有多深。”
高奇湛道:“敝師表面是個流浪塞內外的行腳僧,真正的身份卻是墨門行者,親身體會到充斥天下的矛盾、愚昧和自討的苦惱。對他來說,大部分的所謂禮儀,只是統治階層的愚民之策。為何殺一個人是死罪,殺人盈野者竟得到獎賞?偷東西的是賊,竊城邑者卻被歌頌為元勳?人民節衣縮食,甚至死於飢寒,統治者卻可窮奢極欲。一切道德禮俗,一切社會的制度,為的究竟是誰的利益呢?”
龍鷹幾乎無言可答。高奇湛師尊的看法,正是墨翟的看法,儒者們則一字不提,至少他在神都從未聽人說過。說也奇怪,這個跟人人都有關的切身問題,只有墨子能看破,但獨尊儒術後,不單魔門諸系受到迫害,墨子宛如智慧明燈的看法,亦被埋葬在歷史的漫漫長河裡。
高奇湛以帶點激憤的語氣道:“一切的一切,為的該是‘天下之大利’,而不是一小撮人的利益。我和恩師的不同處,是認為須透過戰爭,將天下牢牢握在手裡,才有可能達到‘兼相愛,交相利’的理想國度。”
龍鷹嘆道:“明白了。高帥過的雖非行者的生活,心持的卻是墨門的理想。可是從高帥目下所處的情況推測,即使能改朝換代,建立新朝,也是換湯不換藥,不可能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高奇湛點頭道:“範兄看得透徹,可是不走出這一步,更沒能辦到任何事。儒家也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只是口惠而實不至,或掛在口邊說說,沒有人會認真。”
又道:“範兄的真氣很古怪,我的劍法名‘墨守’,一旦結成劍氣的‘勢壘’,任何入侵的氣勁,都會被勢壘磨損或反彈,可是範兄的真氣,卻精微至不像一般的真氣,竟有隧穿的效應,明明擋著,忽然驚覺已鑽洞般走了過來,所以當範兄放手進攻時,我全無反擊之力,確是奇哉怪也。”
龍鷹立叫頭疼,由此可見高奇湛的高明,不愧九壇級高手的人物。道:“我也是第一次聽人如此評說小弟的真氣。”
高奇湛道:“我只是順口一提。範兄能否抽個時間,讓我們兄弟般好好切磋較量?”
龍鷹心中叫苦。“兄弟”,這稱謂是受之有愧。自己到這裡來,正是要毀掉高奇湛的夢想。這就是政治的弔詭性,沒有絕對的忠與奸、正與邪、對與錯。他可以找一百個理由支援自己的做法,也可以為相反的另一面尋得立足點。如果可把大江聯當作突厥人的侵略工具,當然再不用左思右想,可是事實非是如此。
若小可汗是他自稱的“拓荒者”,高奇湛便是“夢想家”,均帶有悲情和浪漫的色彩。忍不住問道:“高帥曉得小可汗的出身來歷嗎?”
高奇湛現出緬懷追憶的神情,緩緩道:“我十五歲就認識他,他也是我唯一的知己。”
龍鷹訝道:“你們竟自幼是朋友?”
高奇湛以一種唏噓荒寒的語調,搖頭道:“只是知己。像他般的人,不論有多少人和他在一起,永遠是孤獨的。他對人性的瞭解,太過深刻了,看看眼前的天地,正是他心中統治理念的體現。北城端莊,南城野逸,一緊一鬆。人人辛勤工作,晚上後到南城縱情放肆,範兄是過來人,當深明其中玄妙。”
接著正容道:“小可汗雖然是魔門巨擘的後代,但我常懷疑魔門是否仍然存在,他本身已是最有力的證明。魔門有所謂‘斬俗緣’,所收門人,均要斷六親,但小可汗卻是唐初開國時魔門八大高手趙德言和席應的後人,只此已大異魔門的作風。寬公確視範兄為心腹,才會向範兄透露小可汗出身的秘密。”
龍鷹籲出一口氣道:“寬公肯對我推心置腹,因我是同族的人,可是高兄亦似當小弟是夥伴戰友,卻令我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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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忍不住問道:“小可汗對高帥心懷墨門的崇高理想,有何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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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再次頭皮發麻。
臺勒虛雲確是能統領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