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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而她有天生偏黃褐的頭髮,那時染髮還沒有興起,所以大家都覺得是先天性營養不良。面容同樣普通,如同聲音舉止一樣。但幾乎任何一個部分都平淡無奇的人,卻會成為許多人言語間攻擊嘲笑的物件。又因為無論怎麼挖苦,對方都不會反駁,只是把頭更低地埋進課本,於是聲音便在沒有界定的地方愈加膨脹反覆。
說她醜,說她笨,想說別的又找不出更加鮮銳的話題,於是便重複回前兩個。由她的男生同桌開始,慢慢擴散的娛樂氛圍,最後成為似乎誰都應當參與的集體活動。這是個潮流,誰不附和反而奇怪。
當然是沒有朋友了,騎著女款腳踏車獨個上學或放學,也沒有見她哭過,只是長久地默不作聲。
而和先前一樣,關於她的那部分記憶所儲存的地方,整個初中年代,依然是整體一片暖熱的金黃。被打造在腦海裡的乾燥空氣,和砸到籃框上的聲響。和人一起趴在欄杆上看對面體育場上空放出的風箏,一隻兩隻三隻。
會描述到風箏這樣的物體,往往是為了塑造整體的溫馨氣氛。
可就是在落著風箏的暮色下,依舊會有被長久長久排擠著的,問不出原因卻只是被排擠的人影,一個人騎著腳踏車回家。
'三'
高中第一年,還沒有文理分班。在最短時間裡突出起來的面孔,不僅有長得特別漂亮的,講笑特別利索的,風格特別外向的,也有一眼接觸就覺得古怪的新同學。
最初曾經以為她是男孩。因為理著很短的頭髮,身材幹幹小小的,然後一說話便露出戴牙箍的嘴。
雖然“戴牙箍”這樣的原因會讓一個女生在十六歲的時候被扣分不少,但這並非她“古怪”的主要因素。說話總是會帶著一點意義不明的笑,上課時用莫名的怪聲接老師話茬,接著,印象裡最深的一次,某天晚自習時我回過頭,發現她拿著美工刀,在課桌上切開自己的一寸照。
確實那麼一瞬,從內心湧起的不僅是恐懼更有厭惡感。在半小時前,女生們紛紛從宿舍裡洗完澡,借這個機會趕緊脫下校服換上私人的行頭,衣服上留著柔軟劑的香味,經過男生面前時有意無意笑得更大聲一些。
我眼裡的高中三年,應當就是這樣的輪廓。成熟的天真與傻氣的驕傲,自負攪拌著適量的自得,然後儘管什麼都還蠢蠢欲動,可蠢蠢欲動裡不應該有那樣的東西。
被切得一小格,一小格,照片上的面孔。
如果我們是帶著自己的身體長大,它的線條在日復一日地成長中接觸到越來越多的地域,總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東西,突兀地硌住我們身體的某個部分,讓人像碰到滾燙的金屬那樣突然縮回來手。然而繼續摸索的旅途,依舊不知會否依然有類似的經歷。
因為大家都是十六七,總比先前要明理很多,即便還有倉促的稚嫩,可已經不會有太過明顯的惡行圍繞著她。雖然大家都覺得她很奇怪又很可怕,沒有人想和她同桌到一起,都選擇了儘量迴避的態度。老師也不喜歡,也從不見她父母來開家長會的時候。我們都像所有人一樣,把自己放到了安全的普通人的地區,而把她遠遠地劃開在無法定義的危險裡。
'四'
如果說一萬次“溫暖世界”,那世界就會真的溫暖起來,那麼就去這樣相信也未嘗不可。大多數人都有內心積極向上的小力量,雖然平日裡會羞於表達,而寧願用入俗的玩笑話大大哈哈地說“他媽的你混蛋呀”,可這些都不矛盾。
想要看見美好的結局,想要聽到柔軟的歌曲,想要自己身上的每件發生都是正義,而別遇上太多難題——全是大眾而自然的心思。
然而——第一個然而是,我們說一萬次“溫暖”,也不會改變那些從古老時便已經和世界共生的黑暗。其中牽涉的問題已經並非此生可以想得明白,但能夠親眼看見並認證的,吵架的人,鬥毆的人,撒謊的人,欺詐的人,誹謗著,聽信了誹謗的人任何時間都會存在,決不會由於一萬聲“溫暖”這樣的字眼就煙消雲散。
活著的地方並非童話,誰都明白。
然而——第二個然而是,即便我們身體的輪廓是被動地吞噬著無數燙硬的石子而成長,可還是長成了會在內心期望一些簡單美好的人。用力地將那所有帶著不美好印記的面孔,揉散在記憶的溫暖潮汐中。宇宙或許沒有準備足夠的溫度與光亮給予花朵的種子,但風還是會把它送到儘可能存活的地方。
這不是親手反抗般的強硬舉止,而是暗中倔強地堅持。
這是個反覆後再反覆的圓圈,走遠了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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