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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下。我回不去了,我所能做的就是將過去的自己連同名字好好地埋葬在那處懸崖底下,盡職地做個已亡之人。
還不如做個鬼呢。我踩滅了灰燼裡最後一點火光,熱氣穿透鞋底,暖烘烘的。腳踝莫名一疼,我的心劇烈一跳,撩開被颳得破破爛爛的裙子。從懸崖上落下,對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我已有了心理準備。可當我看到扎著碎石子血肉模糊的小腿時,仍忍不住寒了寒。或許是才還陽不久的緣故,身子對於痛覺並非那麼敏銳,看起來慘不忍睹的傷口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疼痛入骨。
小心地將蒜頭挪到了灰堆旁的稻草上,他輕輕囈語了一句翻了個身又睡著。我撿了根細而尖的樹枝,極輕地撥開翻出邊的劃口,挑去那些大粒的碎石,凝固的紫紅血塊被樹枝戳開,新鮮的血液順著小腿肚流了下來,和條蜿蜒的紅蛇般。屍體多的地方容易生些嗜血的蟲獸,牆角已發出窸窣爬行的聲音來,我趕緊抓著袖子擦掉那些已滑落到腳面上的血。
那些灰黑的泥土也一同被擦了去,我看到了腳踝上紅線一樣纏繞的數道紅痕時出了神。指尖輕輕地碰了碰,沒有滑順的觸感,沒有瓔珞撞在起的脆音,可那些痕跡卻是真實存在的,那種繃緊的刺痛彷彿又深深勒了起來。六百年後的那場相遇,原來並不僅是一場夢
反覆的死去活來,果然會讓人腦子不太正常。
雪風拂下簷角的積雪,沙沙的落地聲在寂靜清冷的夜晚裡很清晰,如輪迴殿裡高高燭火下時計,一點點地數過一刻刻。
抵在棺材角恍恍惚惚的我被一道婉柔飄渺的歌聲所驚醒,女子的聲音和揉在春風裡的細雨般清凌凌的,可一細聽骨頭裡就有種酥□癢的軟泛了開。
我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在沒死過一次前我都盡力剋制這種好奇心,至於現在就沒那麼多忌諱了。我看了眼熟睡的蒜頭,輕手輕腳地拉開一線門閃了出去。
月上中天,野山梅披著淺藍的月光,空風一過,清清冷冷地抖落一地暗香。
歌聲越來越近,可皚皚白雪中並無半分人影,倒是兩行一步一深的腳印節節逼近。那腳印秀致而纖小,是個女子的,她前行的方向很明確就是我身後的義莊。
深夜縱歌、行蹤詭譎,這樣的八成是個戾氣繞身的厲鬼。厲鬼一現,必是要見紅的。
那行腳印停在我半丈之外:“姑娘,既是同道中鬼為何擋我的道呢?”
六百年後你再說這句話比較妥當,現在嘛,現在
我低頭看著一片潔淨平整的雪地,回頭再一看,一路而來雪地如平紙般工整無暇。斜開的半扇門裡,影影綽綽見著自己抵在棺材角的身影
8第八卦
魂魄出竅這樣的狀況讓我僅僅吃驚了一小下,隨後便淡定了下來,生魂離體已久,帶來的陰氣與肉身暫時不和並不稀奇。
“既然大家都是鬼,又何必遮遮掩掩?”我向前飄了兩步。
她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現了形。如蛇一樣柔軟靈動的青絲一縷縷散在溼冷的空氣中,死氣沉沉的青白臉頰上抹著豔紅的脂粉,尖尖的五指裡提著一個血紅色布袋,沉沉地墜在玄色白邊的長裾邊。從她的鬼體來看,這是一個因難產而死的血糊鬼;從她這一身的喪服來看,並非是昭越本土出產的厲鬼,這還是一個跋山涉水而來的異鄉厲鬼。
“黃天臘月正是鬼差夜行結案之時,夫人與這義莊裡的人有何不得了的恩怨要在此時冒險行事?”若非義莊爺孫兩保管了我的屍身,我還陽不見得如此順利,總不至於眼睜睜地見了他們平白被害了性命。
她嫣紅的眼角微微上撇,毫無生機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在這陽世徘徊已久,姑娘是我同類自然知道陰陽相剋,再這樣下去人間陽氣遲早會腐蝕了我的魂魄。我此次前來不過是找個身子附著罷了。”
我板著臉道:“你騙鬼。”
血糊鬼:“”
厲鬼是死者怨氣所化成的大凶之物,報仇解恨是它們滯留在世上唯一的目的。這麼心平氣只求個替身的厲鬼就和剁了爪子從此吃草的豺狼一樣,太違背自然規律這玩意了。
“姑娘這是不打算通融了?”女鬼黑少白多的眼睛裡漸漸爬滿了蛛網般的血絲。
我拖長了調子:“這個嘛也不是不能通融。只是這屋裡有三人,不知道你要選哪個呢?”
“哪三人?”她冷冷問。
“一個垂髻之年的孩童。”
她攥了攥袋子,搖了下頭。
“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
她又搖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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