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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融雙目一張,目光凜然如劍,直向他當面迎了過來:“身為宰輔重臣,不念修德正己以尊上撫下,卻欲一意淫刑肆威、鋤除異己、殘虐以逞,天下士民見之皆將側目而視、懼而思抗,豈獨孔某一人哉?”
聽了孔融這番咄咄逼人的話,曹操的臉龐微微一紅。這個孔文舉,真是“沸湯煮老鴨,身已皆爛而嘴還挺硬”!到了這等境地,他還當自己是“儒中之宗、百僚之師”,彷彿身居廟堂坐而論道一般,繼續高談闊論、據理暢言!曹操知道自己再用言辭恐嚇已無多大效用,眼神一轉,瞧見了獄房南牆上孔融寫的那首血詩,於是細細看了幾遍,冷冷地笑道:“文舉兄,看來你對自己此番遭難的反省還是蠻到位的嘛——‘言多令事敗,器漏苦不密。河潰蟻孔端,山壞由猿穴讒邪害公正,浮雲翳白日三人成市虎,浸漬解膠漆’你既有自省悔悟之念,這便好了。”
“曹孟德,你錯了。”孔融語氣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這首血詩可不是孔某的自悔自怨之作!它是孔某總結一生與各個奸賊交鋒的經驗結晶,它是孔某送給後來之人的殷殷忠告你不懂它的意思,外面有許多人是會懂的。”
曹操聽了這話,臉色不禁驀地有些僵硬了:“呵呵呵孔大夫不愧是用心良苦的漢室忠臣啊!”他這句話一出口,彷彿立刻又意識到了什麼,沉默有頃,忽地向後揮了揮手——那些武士們馬上會意,將手中火把紛紛插在了甬道壁縫之後,便魚貫而出。獄室門外,終於只剩下了曹操一人負手而立。
“孔大夫深通經籍、博古明理、學識出眾,曹某一向是衷心欽佩的。”曹操的口吻突然顯得十分溫和,“而且,對孔大夫忠君奉上、赤心衛道、磊落坦蕩的為人,曹某也一向是衷心敬服的。想當年,曹某恭迎陛下御臨許都之時,您做了三首詩贈給曹某:‘郭李分爭為非,遷都長安思歸。瞻望關東可哀,夢想曹公歸來從洛到許巍巍,曹公憂國無私。減去廚膳甘肥,群僚率從祁祁’唉,曹某記得在接過您這詩稿的那天,興奮得徹夜難眠,簡直比得到了陛下親筆頒寫的褒獎詔還要高興”
說到這裡,曹操眼眶裡的清淚宛然便似斷了線的明珠滴滴而下,垂落在他的鬚髯間瑩瑩閃光:“這樣的情誼、這樣的交遊、這樣的關係,為什麼到了今天,您卻狠心一撕而裂,反與曹某處處作對呢?”
孔融靜靜地看著他,道:“倘若曹丞相您能一如既往地匡扶漢室,孔某至今亦會對您歌之頌之,助您流芳百世”
“唉孔大夫!您為什麼還那麼迂腐呢?我曹家巍巍崛起直逼漢室,實乃天時使然,並非曹某情願如此。”曹操悠然言道,“太史令王立精曉天文星相,不也是曾公開上奏陛下:‘前太白守天關,與熒惑會;金火交會,革命之象也。漢祚將終,必有人傑起而代之。’孔大夫,您博古明今、通時達變,不會不明白這一點罷?”
“哦?你曹家代漢便是‘天時使然’?王立那庸儒滿嘴的鬼話,你曹孟德也要拿出來糊弄人?他還不是瞧在你賞了他一個二千石官秩的‘太史令’的好處上才這麼大放厥詞的?”孔融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就借你這篇鬼話來說,若論當世人傑,莫過於隴西皇甫嵩。他能文能武,兵動若神,百戰百勝,董卓尚且束手恭服、唯命是聽。想皇甫將軍當年縱橫關內,掃平黃巾諸賊,驅除四方流寇,功定天下之半,聲馳四海之表,此等偉績你我皆親眼所見——功高威盛如他者,尚且不敢妄自尊大、逼上自立,何況你曹孟德僅恃天子威靈而粗定中原乎?真不知你這‘天時使然’之言從何道來”
曹操聞言,面色漸變,慢慢收淚而止,沉默半晌,一聲長嘆:“這樣吧,孔大夫,此刻南征在即,曹某亦無暇與你一辯天命迴圈之理。你且先回魯國曲阜孔廟閉門靜養一段時間,拋下萬般雜念,慎觀天下大勢——待曹某從江南凱旋之後,曹某一定親赴孔廟聆聽您的高明之言,如何?”
孔融一聽,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濃,心道:你曹孟德惺惺作態、彎彎繞繞、大費周章,說到底還是想讓我遠離許都,閒居偏州,當一個不問朝事、不論是非的啞巴,這樣你就能在朝廷一手遮天、翻雲覆雨了!這等精明的盤算,只怕你今日終是難以如願了!
一念及此,他哈哈一笑,慢慢言道:“曹丞相果然高明。桓帝愚笨,只知禁錮士人之身;而曹丞相你非但意欲禁錮士人之身,還要鉗閉士人之口、銷鑠士人之節!”
曹操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孔大夫若是連本相這樣的勸告亦不聽的話,本相也實在是無法可想了!御史臺那邊對您的問罪可是來得煞為兇猛”
迎視著曹操滿臉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