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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訊息都讓曹操很是煩躁,尤其是韓嵩在荊州被捕,更是讓他雷霆震怒。韓嵩以天子近臣、丞相特使的身份前去勸說劉表歸附,結果竟被他一個地方牧守擅自監押,這分明是沒把他曹操放在眼裡!同時這也說明了劉表是準備與他對抗到底了!
曹操在盛怒難抑之下親書一份措詞尖銳的奏章呈進了內廷,聲稱:荊州牧劉表先前本有郊天祀地之逆跡,而今又膽敢擅監天子近臣、丞相特使,並且大備甲兵企圖抗拒王化,實屬目無綱紀、大逆不道、罪不容誅,本相為正朝綱、護君威、匡漢室,不辭勞苦,將披甲跨馬親率五十萬雄師揮戈南下,蕩定荊州、翦滅劉表。
他的這一道請戰表剛剛呈進宮去,太中大夫孔融隨即也寫了一道奏章跟進,但其內容卻與曹操之表截然不同:劉表固然有悖逆之跡不可輕恕,但他一不如當年袁術妄自稱帝那般猖狂,二不如當年袁紹舉兵犯上那般暴戾,若是當朝宰輔能夠建德和人、風化海寓,勤修文治以懷之,廣行柔道而撫之——劉表自可不折棰而下之;倘若朝廷大興干戈、揮師南下,只怕會有窮兵黷武之弊。
孔融的這道勸撫表明顯是針對曹操的那道請戰表而來的,頓時在許都上下引起了一片爭議之聲。但是,曹操本人卻一反常態地表現出了一種莫名的沉默,既不辯論,也不作答。
第二天,御史大夫郗慮也上了一道奏表。他的奏表內容卻與南征荊州事宜全然無關,而是專門刺向孔融的一柄“利匕”:
太中大夫孔融,昔在北海,見王室不靜,而招合徒眾欲規不軌,妄稱“我孔聖之後而見滅於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及與孫權使者魯肅私語,謗訕朝廷。又孔融身列九卿,不遵朝儀,禿巾微行,唐突宮掖。又前與白衣狂生禰衡跌宕發言,肆語有云:“父之於子,當有何親?論其本意,實為情慾發耳。子之於母,亦復奚為?譬如寄物缶中,出則離矣。”既而與禰衡更相讚揚。禰衡謂孔融曰:“仲尼不死”。孔融亦反贊禰衡:“顏回復生。”似此種種不忠不孝不恭不順之跡,所積非一,請以朝綱國法而治之!
郗慮這道彈劾表一送進丞相府,曹操立刻便在當天下午召集高卿大夫、文武重臣們上朝共議此事。這一次朝會,尚書令荀彧卻耐人尋味地稱病缺席了。
諸位高卿大夫、文武重臣針對郗慮的這道彈劾表爭辯得異常激烈。國丈兼輔國將軍伏完、諫議大夫王朗、黃門侍郎楊俊、度支尚書魏諷、徵西將軍馬騰等大多數大臣認為郗慮此奏言不符實,應當不予採用;吏部尚書華歆、太常董昭等少數大臣認為郗慮此奏言實相符,應當予以採用;而散騎常侍賈詡、司隸校尉鍾繇等四五個大臣卻完全保持了中立,對兩派的意見均不置可否。這次朝會一直開到深夜亥時也沒有確定一個結果出來——最後,還是賈詡建議先將孔融暫時收監入獄,待宮廷大內、丞相府、尚書檯、御史臺四方共同核實他的罪行之後,再交由九卿六部百僚大會公審判決。這樣,諸位文武重臣的舌戰方才停息了下來,這場朝會終於草草收場。
而在這整個朝會過程中間,曹操一直沒有插話多言,也一直未曾有所表態。在諸位高卿大夫、文武重臣的爭執聲中,他的臉始終沉如古潭,波瀾不生。
就在宮中那場給孔融議罪的朝會開得難分難解之時,荀府後院的書房裡,天子派的密使、議郎趙彥正在向稱病在家的尚書令荀彧請示關於郗慮彈劾孔融一事的應對方略。
荀彧此刻的面色顯得異乎尋常的疲憊與憔悴。先前外面的人還在懷疑他此番稱病缺席而不參加朝會是在作偽保身,倘若這時那些人一睹他的真容,便知他所言非假。他真的是病了。
他有些沉痛地靜靜盯著面前的桌几——在朱雀池盛會上孔融無意中掉地摔碎的那塊丹鶴形玉佩的碎片,正一塊塊放在一張攤開的五彩錦帕上面,閃爍著柔和淡雅的瑩瑩光華。
“唉世俗之人都嗤笑孔大夫是在虎口拔牙、自尋死路、其愚無比。卻不知這人世之間,如同郗慮、華歆那般趨炎附勢之‘智’實是人人可及,而像孔大夫這般守節不移之‘愚’才是鮮有其匹!”荀彧的手指緩緩地在那一塊塊玉佩碎片上面撫摸而過,垂目低眉,口裡喃喃地說道,“孔大夫的耿耿忠毅、磊磊勁節,堪與伯夷、叔齊一般光耀古今矣!荀某自負‘德行周備,一代完人’,亦不能及也!”
趙彥半跪在席位之上,默默垂淚,哽咽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在迷濛的淚光中,荀彧用右手食中二指拈起一塊雪白瑩潤的玉佩碎片,放到眼前靜靜地凝視著,過了許久才悠悠而道:“孔大夫當年說得沒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