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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麼,很多人都這麼說他,說他嘴上那道唯一充滿了生機的笑。可是每天揣著大把銀票去狐仙閣裡專為了看他這一抹讓人不安的笑的,亦是這些人。
人真是種奇怪的動物不是麼。
那些不知從什麼地方來到北嶺城的外鄉藝人,為自己安頓的地方起名叫狐仙閣。
閣子裡幾乎夜夜笙歌,日日歡鬧。有時候,離得很遠,朱允文都能從那高掛著無數華燈的樓閣裡聽見他們絲竹與喧鬧並纏的聲音,這聲音令他想起那些在京城裡浮華如夢般的歲月,雖然現在它們離他已經很遙遠了。一杯酒,一碟自己做的點心。有時候能聽見一曲琴,從那方向時斷時續地傳來,那是紅老闆在給那些大把揮灑金銀的豪客以犒賞。
聽說紅老闆琴棋書畫無一不能,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行走在風塵裡的這麼一個人,笑容卻能那樣的不屑於人。
出世,入世,才貌雙絕。
只是如此美好的一個人,卻有著世上最低賤的身份,終不免讓人為之可惜。
但後來朱允文想,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憐憫和可惜別人。無論高貴或者低賤,至少,別人是自由的,而他呢。
全文免費閱讀 87第四章
那之後;連著七天下了很大一場暴風雪,雪把整個北嶺城幾乎完全吞沒。從紫禁城帶來的翡翠相思雀死了;不是凍死;而是悶死在暖房的炭煙裡。
朱允文也幾乎死去。
一場肺病把他折磨得形銷骨立。
只是,仍未能死;正如他在來這裡的第一天時就所期望著的。
他躺在床上;看著頭頂那片白色的帳帷;想像它就是他葬入墳冢時的屍衣。也許墳墓也是白色的吧;這地方除了白,幾乎沒有任何色彩。
一陣咳嗽。
喉嚨裡一口血把胸口白色的床褥染上那麼點別樣顏色的時候;朱允文聽見下人在外頭稟報:爺,狐仙閣的紅老闆求見。
那天朱允文沒有見紅老闆。
身份上的懸殊;縱然暗裡欣賞;朱允文對於他的造訪仍是覺得有些突兀和不悅。曾經貴為天子,現今一介娼妓也說見便見,於情於理,都是他所無法忍受的。於是斷然回絕,甚至帶著絲惱羞的怒意,他摔了案几上一枚羊脂如意。
如意落地他聽見門外響起了陣琴聲。
沉而婉轉的聲響,隨著彈奏者指尖叮叮噹噹一陣跳躍,彷彿某種溫和的笑,脫離琴絃悠悠然然蕩了進來。這聲音他不止一次隔著窗和那些距離,從遠處那座喧鬧的樓閣裡聽見過。但近了,分明又同往常有著些許的不同。
不同在哪裡,朱允文卻說不上來。
如果曲子能說話,這琴音就好象是個正在說話的人,透過那種起伏跌宕的調,在房間裡兜兜轉轉,像是緩聲在同他說著什麼。於是他用力拍著床大聲道:來人!來人!把他給我攆出去!!
片刻,門外響起下人的話音:回爺,人一直都在外頭,沒有爺的吩咐,小人不敢隨意放他進來。
這叫朱允文呆了呆。
從府邸大門到內堂,三進三出,隔著至少六道門。六道門外,為什麼這琴聲聽起來會這麼近,近得好像就在咫尺之內。
疑惑著的時候,琴聲斷了,很突然。忙掙扎著起身推窗朝外看,窗外一片風捲著一地的雪,白茫茫,朦朧朧。隱約一道鮮紅色的身影在雪地裡閃了閃,很快消失不見,只留下雪地裡一長串凌亂的馬蹄印,還有些許細微的琴絃聲,似乎不捨從這蒼白的世界裡立即離去,繞著窗稜輕輕流轉。
那之後好些天,朱允文沒再聽見有任何琴聲從遠處那座樓裡傳來過。
依舊整日整夜地喧鬧,依舊絲竹纏繞著歡笑。卻再也沒有聽見過那種彷彿淡淡說話聲般的琴音從那地方響起。
一天兩天三四天,五天六天七八天,時間彈指剎那,對於床榻上的人卻如同亙古般漫長。朱允文在床上用漫長的時間粘著那隻如意的碎片,聽著遠處閣子裡的聲音。有時候他的妻妾會來探望他,她們用那些燻滿了胭脂香的手指撫摸他,彷彿在紫禁城他的寢宮裡那般。他想回應,可是做不到,他發覺自己的身體就如同手裡的如意,勉強拼湊出來的完整,終究佈滿裂痕。
但他沒辦法同那些女人說。她們看著他,眼神卻不知道在看著什麼,他害怕那種眼神,在每次她們用那種眼神望著他的時候,即使她們溫柔地在親吻著他的臉頰,他的手背,他的胸膛他驚懼地發現自己的手在同他的**一樣萎靡和顫抖。
於是流淚,於是看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