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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幽王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寒光凜凜的銀白色劍,手腕稍一使力那劍便直直地插向飛簷上垂下的冰柱。
他笑道:“它叫‘銀葉’,是孤十六歲時從一位高人手中偶然得來的。”說畢一個飛身躍過欄杆,將銀葉劍掣在手中。
他著一身淡墨色織錦長袍站在那裡,通身並無一處針繡,腰間的金玉帶依然昭示著他的身份。頭上的雪鏤銀翅冠因方才的動作微微顫動,幾縷散發逸出冠外,隨風輕輕拂動,配著翻手負在背上的銀葉劍,猶如衣袂飄飄的俠客,瀟灑至極,氣質恍如謫仙。
他笑道:“雪兒,我送你一場雪如何?”凌雪只見他身手敏捷如猿,一把銀葉劍更是在飛簷下翻飛如風中飄舞的白雪,只覺得眼前銀光閃閃,劍聲泠然,竟有碎冰如玉屑紛揚而下。
凌雪伸手接住一片薄冰,剛剛觸及手就已經融化了,彷彿一滴晶瑩的淚珠停在她的掌心。
她抬頭看著漫天玉屑中的北幽王,想起幾個月前她去王府的情景,那時他也常常舞劍給她看,然後靜靜地聽她講家裡的趣事。
他常常一臉羨慕地看著她,只是那時舞劍的他眉目中比現在多了一分殺伐之氣,她就那樣坐在王府的走廊上突然地心疼起他眉目中的憂傷,彷彿他就是與自己息息相關的至珍。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自己對蘇紫竹不過是小兒女對才子的迷戀,唯有眼前這個奮力舞劍的人才牽動著她的心脈。
想到這裡,她不禁望向北幽王。此時的他,臉上只有微笑,如沐春風的感覺。
北幽王見凌雪呆呆地看著他,手中的銀葉劍越發舞得有聲,不一會兒飛簷下垂著的冰柱便被他全部化作了玉屑,在風中飛揚,在地上晶瑩。
北幽王站在那裡,隔著一道欄杆看著凌雪,微笑如夏日繁盛的花兒開得絢爛奪目,他高聲吟道:
“撫冰弦之皎潔,扣玉之玲瓏。嘆曲高而和寡,溯遺音於郢中。恍飛霙之來下兮,忽煙靄之溟濛。乍迴旋兮,舞鸞鶴於仙島。俄散漫兮,屑瓊瑤於帝宮。沾璧檻,灑珠櫳,皎兮若梨花之帶月,翩兮似柳絮之因風。蕭蕭兮疏竹,謖謖兮勁松。喜清光兮照眼,快顥氣兮蟠胸。乃知聲音之微妙兮,移造化之功。顧茲曲之冷淡兮,琴每罷而座空。獨餘情其愛悅,抱幽素兮忡忡(注:即清朝張梁的《白雪詩》)。”
凌雪含笑走來,伸手接過北幽王手中的銀葉劍嗔道:“好好的一把劍,被你如此浪費。”
北幽王縱聲大笑:“銀葉能為雪兒變冰柱為飛雪,不知會有多高興呢!”
凌雪低聲道:“你此番去邊關,一切要自己小心。聽姐夫說,邊關常常有扶族人侵擾,你”
北幽王捧起她的臉,那雙大眼睛裡已晶瑩如星,他沉聲道:“雪兒,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壞人,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陪著我?”
凌雪奇道:“你怎麼會成壞人呢?”
北幽王嘆了口氣,幽聲道:“算了,孤此去自己都不知道會怎樣,我們回去吧!待會你家該著急了。”說著轉身躍過欄杆,正要邁步,凌雪突然從後面拉住他的衣袖。
他回過身看著她,目光中又是那種憂傷,永別一樣的憂傷,彷彿世間萬物都不存在了,只有那種憂傷漫天飛舞。
她的心突然痛得厲害。她依舊拉著他的衣袖,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語氣斬釘截鐵:“我知道你要去邊關了,那裡不必京城,隨時都有危險。我只幾句話送你。”
她放開他的衣袖,聲音如珠玉落盤:“君孤生於此世兮,道路崎嶇。邊關多艱兮,乾坤憂虞。賴此豪傑兮,驅胡立功。救民於水火兮,解民倒懸。妾雖弱質兮,願助郎君。攜手相將兮,比翼滄溟!”
北幽王的目光霍地變得灼灼欲燃,他一把抱住凌雪,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緊緊地抱著。凌雪只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她低聲道:“王爺,你”
“不,不要叫我王爺!”
“那叫你什麼?“
北幽王看著她的臉,許久才幽幽地說道:“我沒有名字,他們叫我王爺,叫我侄兒,叫我孫兒,可是我沒有名字。不如你給我起一個吧!”
凌雪瞬間愣住了,貴為王爺的一個人竟然沒有名字!就是大街上討飯的,阿貓阿狗,他們都有啊!眼前的這個人,他到底擁有怎樣的人生?卑賤嗎?他是王爺;高貴嗎?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
她伸手替他將逸出的散發理好,望著他如謫仙的面龐,緩緩道:“夫昔者,君子比德於玉焉。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叫你溫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