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2/4 頁)
班主洪聲也是勢利的,眼看唐懷玉初上場,挑簾紅,他倒不會攆他,還要留下來掙錢呢。所以只著懷玉別鬧全,別管一切的閒事。唱戲就唱戲,份子錢少不了。—一但也不多給,他知道他新,還個懂算計。他有留他的手法。
魏金寶貝懷玉為他出的頭,也許他誤會了:懷玉是向著自己。金寶的一份特殊感情,卻因這般的不可收拾,千百萬語,從何說起?金寶只把一切抑壓在心底,如此,便將過了一生。——懷玉是永遠都不曉得了。金寶把一張臉背住燈光,想起過去也想到未來,莫測的,他沒希望了,他連懷玉都配不起。他只幽幽地道:
“懷玉,你別管了,真的,你我都惹不起”
忍,總是要忍。在他唐懷玉還沒有聲望之前,他就沒有尊嚴。地攤上的流氓,戲班裡的班主,六扇.刀L的官爺,層層地欺壓。還有外國人,外國人欺壓中國人,中國人又欺壓自己人,哪裡才有立足之處?不,他要壯大,往上爬,不容任何人踩上來,他要倒過來指使,站得更穩。—一多麼的天真,然而這是他唯一可做的呀。人人都有自己的心壯。
丹丹還是第一回見到這後臺的情景,這比她跑江湖吃藝飯危險而複雜多了——一有些*,原來不是“錢”可以解決的,要付出“人”。
有人幫金寶收拾四散在地上的首飾,匣子被懷玉砸個破爛,頭面料是貴重的。人都賠上了,連一點實在的物質都不要?這是沒可能的,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好歹總要收拾殘局,如常地活命。——一不會不要的。誰這樣白犧牲?都是羽毛緞子蓋雞籠,外面好看裡面空。在貧窮的境地,自尊如落地那面鏡子,裂了就裂了。
就在眾人忙著打發,丹丹瞥見一隻又瘦又髒的手,自牆角箱底伸出來,顫抖著,把一個金戒指悄悄地輕撥到身邊,正欲偷去,師兄弟們發覺了,抓住他,揪出來,劈頭蓋臉就打,不留情面,一壁罵道:
“昨天才餓得偷貼戲報的漿糊吃,不要臉!現在又來撿便宜?”
原來是個抽白麵的,抽得兇了,一臉灰氣,沒有光彩,連嗓子都壞了,亮不起來。這就是當年跟魏金寶一起演《四五花洞》的一個小花旦。金寶成了角兒,卻失了身。他成不了角兒,反得了病。大家都恨他,罵他賤,但是坐科的兄弟們,打了他,見嘴角流血,趴在地上喘氣,可憐哪,好好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一點骨氣都沒有了。——一但他還可以幹什麼呢?倒又同情起來。金寶把那金戒指扔給他。
一時間,志高、丹丹和懷玉都愣住了。誰繳的舞臺,背後原來也是如此地齷齪。分不清是男盜女娼?抑或女盜男娼?反正是一趟渾水。三個人,心頭有點兒熱絲忽拉,說不出來的灼疼,沒有一個活得好好兒,一不留神,就淹踐了,萬劫不復。
丹丹真心地,對懷玉道,千叮萬囑化成一句話:“懷玉哥,你不許抽菸卷,真的,學會了抽菸卷,就抽上白麵了!”
懷玉聽進了這話,他沒答。他的眼光一直落在更遠的前方,他要紅,他要贏,就得堅毅不屈,憑真功夫。觀眾是無情的,演了三千個好,只出一次漏子,就倒下去了。
他點點頭,過去:“李師父,您放心!爹,您放心。
志高沒等他說.上了,故意接碴兒:“不用說啦,我放心就是!”
—措手不及,唐懷玉紅起來了。
風借火的威,火借風的勢,廣和樓出了一個叫座的武生,局面很火爆,有時觀眾給他啥好,謝幕四五次才可以下臺。
唐懷玉剛冒頭,演的戲碼除了《火燒裴元慶》外,就只有《殺四門》、《界牌關》、《洗浮山》這幾齣。匆忙地紅,一點地準備都沒有。幸好觀眾還是愛看他的絕活兒,就是要錘。他很清醒,覺得不夠,練功更勤了。
志高和丹丹有時一連好幾天都見他不著。
晚上,志高非要透他一回不可。到夜場演罷,志高招懷玉到胭脂衚衕去。一進門,只見志高在“寫字”。志高不大識字,只把兩個字,練了又練,半歪半斜的,懷玉趨前一看,寫的是什麼?
原來是“民宅”兩個字。
志高見他來,便問:
“這‘民宅’還見得人吧?”
“真鬼道,怎麼回事?”
志高喜滋滋地:“懷玉,告訴你:我姊要嫁人啦。——不,娘要嫁人。這可沒辦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真的?”
“哼,騙你是兔崽子!她終究肯嫁給那瓜子兒巴啦!”
志高便絮絮地把他要她找個土地的事給懷玉道來了。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