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部分(第1/4 頁)
孟濟等了有一會兒,倒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了,當下便是一笑:“看來是薛小公子人不在,或者不願意了。既然如此,便就此作——”
“等一等!”
一道稚嫩的聲音,忽然從後面內堂的方向傳來,一下將他的話打斷。
一個“罷”字,才堪堪蹦到舌尖上,這一下總算是有驚無險地收了回去。
孟濟聽見那聲音,就有一種鬆了半口氣的感覺,連忙回頭去看。
一道不高的身影,已經從內堂跑了出來。
大約是跑得比較急,他腳下險些踉蹌了一下,小胸膛也起伏著,臉頰有些泛紅,呼吸也急促,像是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一樣。
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在內堂中艱難考慮的薛遲。
他直接跑到了堂中來,卻也不看別人,只來到了顧覺非的身前。那小身板,挺得筆直筆直的,嘴唇也緊抿起來,一雙烏黑的眼仁裡,是認真到了極點的神色。
竟然是半點也不客氣地開問:“你真的能教我嗎?”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眾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待看見薛遲出現,又站在了顧覺非面前,才有人恍然大悟:這就是傳說中那個薛況的嫡子啊!
只不過,這詢問顧覺非的口吻,未免也太簡單直接了吧?
眾人不由都去打量顧覺非的神色。
可顧覺非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他坐在那裡,就好像是一座佇立在海邊的高山,任由海浪拍打,巋然不動。
“考慮良久,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淺淡溫雅的嗓音,帶著不變的從容與鎮定,更不用說那一身的氣度。輕而易舉地,就讓人生出一種不得不信任、不得不仰視的感覺來。
薛遲兩手垂在身側,緊握成了拳頭。
但慢慢地,又鬆開了。
他定定地注視了顧覺非許久,目中便多了一絲硬朗的堅毅與剛強,竟然將衣袍掀起,長身而跪——
“學生薛遲,願拜顧先生為師!”
分明稚嫩的聲音,此刻聽上去,竟有一種堅決之感。
閱微館中眾人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卻齊齊安靜了下來,二樓上的陸錦惜與永寧長公主,卻都不由自主,豁然起身,驚訝地看著下方。
薛遲年紀尚幼,身子小小的一團。
可在長身跪在顧覺非面前的時候,已然有了一種男子漢頂天立地的氣概,讓周圍不少人有隱約的動容。
就是孟濟,都有些沒想到。
他愣了一下,才連忙將先前已經準備好拜師貼翻開,朗聲宣讀出來:“學生薛遲,慶安七年生……”
帖子裡寫的都是薛遲的出身籍貫性情及拜師的情由。
一字一句,清楚極了。
孟濟宣讀完後,便將拜師帖遞給薛遲。薛遲接了過來,雙手捧著舉過頭頂,呈給顧覺非。
這便是投拜師帖了。
學生呈上,先生收下,便算是收了這個學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著顧覺非去。
顧覺非坐在太師椅上,一動不動,目光卻落在了薛遲的臉上:這一張忽然有些酷似薛況的臉。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堅毅,一樣的藏著一種男兒氣概……
男兒膝下有黃金。
跪天地,不跪鬼神;跪父母,不跪權貴。
如今薛遲這一跪,卻是真心實意地要奉他為師,渴盼從他這裡得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
這一刻,顧覺非的心底,竟湧出了一股難言的沉重:心裡想的時候是一回事,可當人真真切切跪在自己面前了,才知前塵恩怨盡數湧來,是什麼感覺……
一片寂靜中,顧覺非竟然沒動。
過了許久,他才終於伸出手去,接過了拜師帖,凝望著薛遲。
“乃父薛況,戎馬一生,功在千秋。然一朝殞身,埋骨沙場,與匈奴之戰未能畢其功於一役,終為我大夏百年憾事。”
“我雖與他相交不深,卻曾仰其英雄氣概,亦惋其早逝英年。”
“今日收你入門,不祈你鐵甲征戰、建功立業,但求棟樑社稷於廟堂,飽食黎民於江湖……”
話到最末,卻像是喉嚨裡有千刀萬劍在劃!
握著拜師帖的手半籠在袖中,卻沒有一個人能看到,顧覺非手背上,那因為用力到了極點而突起的青筋……
即便是薛遲,也只能看到這曾與自己父親齊名的男人,那一張沒有絲毫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