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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款也是杯水車薪,實在無法加固堤壩,水龍一旦出閘,傷亡自然是在所難免,李郡公也是被逼無奈……”
“談大人,欠款一事,孤會想辦法,但荊州城湧入的難民,若再叫孤發現餓死了一個,你便提著你的烏紗來見。”白慕熙這話,絕不是玩笑。
如此俊傲的太子殿下,此刻正臉色微沉,俯瞰而下。
儲君的氣勢與威嚴,不可侵犯。
談謹言一個“不”字都不敢再往外吐露,心想殿下一定是在城中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這些事李大人和諸位州官嚴防死守,沒想到殿下隨身的暗衛竟無孔不入,輕而易舉地打探到了荊州城中不少流民被餓死的事。
但這位殿下語藏機鋒,含而不露,到底打聽到了多少,他還不知道,要是再貿然承諾什麼,只怕又是一陣臉疼。
談謹言只得先乖乖地先應下,但要拿自己的烏紗帽作保,一時間臉上色彩斑斕。
白水縣剛遭逢災劫,此時百廢待興,坍塌的屋舍蒿矛四散各地,荒草垂野,遠處浩浩蕩蕩跟了數十人,白慕熙瞥了一眼,帶著自己的人馬先退場。
沒想到柳行素就在野外,方才他們的話,她很顯然都聽到了。
霧茫茫的曠野,天光幽微的墨雲浮騰翻湧,將綿密的雨抖落下來,莫玉麒將攜帶的傘翻了出來,替自家殿下遮上。
但她好像被什麼觸動了,就那麼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廢棄的古道之中,淡綠的衣襬被雨水沾溼,鬢髮貼住了下顎,雙眸泠泠如玉,說不出的複雜。
白慕熙抿了抿薄唇,將雨傘的傘柄握住,低聲道:“你與他人共打一把傘。”
“諾。”
他撐著十六角的竹骨傘,迎著飄飛的細雨徐徐漸至,柳行素揉了揉眼睛,直到頭頂不再被雨水打溼,她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善意地笑了起來,“殿下為民請命的時候,真有我們大周太子的霸氣。嗯,下官很是欣賞。”
白慕熙擰眉,“孤沒有心情,同你說這些。”
“嗯?”
“白水縣外的亂葬崗,被拋屍百人,你若是見了,便知道孤為什麼生氣。”
她的確是第一次知道。
在柳行素的認知之中,大周的儲君,天下第一的調酒師,眼前的男人,他是自幼長在錦衣玉食、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的上京之地,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知民生多艱,不懂得體恤別人的太子。他高貴且清冷,有時候甚至不近人情,看似慈悲,但任何事,又都可以冷漠以對。
這還是第一次,他表現得這麼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殿下,其實我來是想說,李大人給的那批財寶,我賣了一個不菲的價錢。”
白慕熙見她眼光閃爍,皺眉將傘簷傾斜,丹紅的瓔珞被綁在傘柄,纏住了他修長而白皙的手指,這雙手的指骨看起來凌厲而漂亮,像是個殺伐決斷的人用的利刃。
其實,只要他在紙上寫上幾句話,李博望和底下一群人都將被徹查。
但此時他默許了給他們機會,選擇的也是先賑濟荊州百姓,這一點與她同路,不謀而合,方才聽到那句如果再發現荊州有人因饑饉而死,便讓談謹言提著烏紗來見,她才覺得,其實白慕熙,也不是她想象的那副模樣了。
也許是他變了,也許是她看錯了。
不過好在,這些都已經不太重要。
甚至連回上京,徹查卷宗,找到殺害她宗族親人的兇手,此時也不再是首當考慮之事。
白慕熙神色如常地點頭,“跟緊我,帶你回城。”
雨一點一點地大了,打在雨傘上,滴答滴答地如彈妙曲。
衛六與莫玉麒同撐一傘,目光正對著遠去的太子和柳大人,突發感慨:“你說這柳大人跟在咱們殿下身邊,這身姿真似弱柳扶風,足足矮了半截,像個妙齡女郎。若非親眼所見,我還以為咱們殿下又要開回竅了。”
莫玉麒不說話,這位感慨頻頻的少年抱緊了兩隻胳膊,將長劍夾在脅下,搖頭長嘆,“其實,我倒希望咱們殿下再度動心的,即便他真看中了柳大人這個男人。其實,他實在是太苦了這些年。”
“哎,頭兒,你怎麼不說話?”
莫玉麒用劍柄敲他的後腦,“不該說的不要說,讓殿下聽見又是一頓追問,到時候你怎麼答!”
這事是陛下下令封口的,誰多說就是個死,如今殿下誤打誤撞知曉了那位先太子妃的存在,已經是犯了忌諱,要是再讓殿下逼問下去,他們會兩頭不是人,橫豎都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