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部分(第1/4 頁)
絹帛上是秦煜陽自己的筆跡,顯然是在失明之前所寫。想到這一點,司隸校尉不由得越發心驚肉跳。早在數月之前,皇帝便已經產生了這般念頭了麼?
“那一日,朕問你該不該信襄王。”秦煜陽淡淡道,“你不肯回答,朕就擅自做出了決斷。但這決定是對是錯,朕已來不及驗證,這項重任,便落在你的身上了。將來用不用它,怎麼用它,都是你的自由。”
“陛下!”“嘭”地一聲,聞衝雙膝跪地。“臣何德何能,足以擔當如此重任!假使棋錯一步,臣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宣旨的是你,下旨的卻是朕。倘若當真論罪,朕也會擋在你的前面。”秦煜陽輕哂,說到最後卻斂了笑容,“司隸校尉一職涉及太多隱私,致使你在朝中處處樹敵。朕原本以為自己少說還能再撐十年,也沒來得及給你鋪好退路。往後朕不能再護著你了,你自己小心。”
“臣……誓死報效皇恩!”聞衝動容,攥著聖旨的五指骨節發白。他盯著秦煜陽看了片刻,忽然低下身去,重重九次叩首。
“去吧。”又說了一大通話,秦煜陽的神色已是越發疲倦,聲音再次變得有氣無力。“將……太子叫進來。”
當秦曦來到龍床前時,見到的便是秦煜陽坐在原地,垂著頭、雙目緊閉的模樣。他似乎失去了意識,連呼吸都是將停未停的了。
“父皇!!”他駭得魂飛魄散,瞬間淚水便湧出了眼眶,撲上去哭叫道,“兒臣來了,父皇,您睜睜眼,您睜睜眼啊!”
“……曦兒。”他一連叫了七八聲,秦煜陽終於悠悠醒轉。他顫抖著抬起手臂,秦曦會意,連忙握住父皇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對你……陪伴太少,疏於管教,是朕……這一生……最自責之事……”輕撫著兒子的臉頰,秦煜陽輕聲喟嘆,“這麼早地……將重任交託與你……朕亦……心懷愧疚……”
“父皇,別丟下兒臣,別丟下兒臣!”秦曦早已眼淚流了滿臉,他緊緊抓著秦煜陽的手,彷彿這樣便能將父親挽留下來,不會與自己天人永隔。
“身為……一國之君,哭哭啼啼……算什麼樣子……”秦煜陽想要替兒子拭去眼淚,抬起手指,卻只能無力地順著兒子的臉頰滑落。“朕……上一次……對你說的……那些,你……可還記得?”
“兒臣記得,兒臣記得!”秦煜陽這數個月來只短暫清醒過幾次,其中一次將秦曦叫了過來,向他叮囑了一番朝中的事情。聞言,秦曦連忙狠狠吸了吸鼻子,強自壓下哽咽,重複道,“父皇說過,楚敬宗雖好鑽營,卻是如今朝中最通政令之人,只要兒臣善待妻子,他作為國丈,自然會對兒臣盡心;徐元朗心胸狹窄,剛愎自用,又好仰仗資歷倚老賣老,想用他,必先降服他;陳太尉雖然忠直,卻是一根筋,可用而不可倚重;大理寺卿……”
“你能記住……朕便放心了。”秦煜陽打斷了他的話,“今日……朕還有三個人……要提點你。朕知道你和徐檀知……走得近,就算朕現在……出手阻攔,將來你還是……會去找他。可他……城府太深,又有野心,並非……良臣。一旦……他露出了不好的苗頭,你不可……太過掛記舊情,當斷……則斷。”
“兒臣知道了。”雖然疑惑父皇為何對弱冠之齡的表兄如此忌憚,但秦曦也清楚現在不該違逆秦煜陽的任何話,乖乖點頭。
“聞衝……是純臣,手下又有一般奇人異士,值得……器重。你可將他……視作心腹,掌握了他……便是將朝中大半官員……捏在了手裡。最後一個,便是……你的皇叔……”
“皇叔如何?”聽見他談及秦景陽,秦曦頓時心中一凜,連忙問道。
秦煜陽沒有馬上回答。正當秦曦以為他再次昏了過去的時候,男人終於開口。
“你記住。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將他的勢力……一網打盡之前,絕不可……與他為敵。若是你能做一個英明聖主,那便……不必計較……他……”
皇帝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終不可聞。那隻撫在秦曦臉上的手,也在同一時間悄然滑落。
“父皇……?父皇?”秦曦還在思索剛剛那句話的含義,回過神來,才發現了父親的異狀。他徹底慌了神,也顧不上秦煜陽病體孱弱,拼命地搖晃著皇帝的身體,“父皇,您不要嚇兒臣,您快醒醒,父皇,父皇!”
可無論他再如何呼喚,再如何搖晃,床上的人也永遠不可能回答他了。
隔著關閉的房門,從寢宮中傳出少年太子的慟哭。守在殿外的三個人,都在一瞬間領會了這哭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