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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書房裡每多待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會銳減一格血。
快步出門的同時,餘光瞥見自己那剩餘的幾張“策論”被門邊的風吹倒蔣敬腳底下。蔣敬也沒撿,甚至任由椅子腿壓了上去。
小嘍囉砰的關上了門。依稀聽得柴進在連聲抱歉。李應在不滿的嘟囔。蔣敬則小聲說:“其實還是有些可行的部分,但總不能讓人知道是個婦道人家提出來的,平白惹人笑咧!……柴大官人,到時候上報,休提這小娘子,給她點錢就行啦……”
潘小園再也忍不住,找了個不惹眼的小角落,靠牆一坐,眼淚就盈眶了。
第78章 9。10
真是舒坦日子過太久了,上梁山後第一個遇見的,又是柴進老好人,潘小園幾乎要忘了,這個世界對女人是多麼不寬容。
柴進尊重她,是因為他有足夠的眼界。他的祖先裡出過母儀天下的皇后,也切實體會過“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絕妙好處;他本人曾是大宋第一閒散富貴人,他不用透過看輕任何人來尋找自信。
而其他人呢,論出身和眼界,也許和陽穀縣那一群漠然的街坊鄰居,並沒有太大區別。
三天三夜,熬紅了眼圈想出來的豐富方案,若是真的被土豪和學霸智商碾壓,哪怕被他們批成篩子,那她也咬牙認了。
可他們居然連看都不認真看!而且,聽學霸蔣敬的口氣,還想來個學術剽竊,那還是瞧得起她!
雖然她知道,以眼下得社會標準,這也算不上他們道德敗壞。莫說在宋代,就算是近代,女人都被認為智商不如男人,很多女科學家的研究成果,必須轉讓給她們的導師、丈夫,才能獲得認可。因此蔣敬這個反應,實在太為尋常,甚至在他看來,也許還算幫了她一個忙呢。
董蜈蚣急得團團轉:“娘子,大姐,奶奶,你老人家別嚇唬小的……”
大約是覺得她下一步就要去投井跳河了,董蜈蚣一個勁的在旁邊勸:“小的送你回去?小的去找武都頭?小的再去勸勸柴大官人?”
潘小園突然受不了他聒噪,淚光裡抬頭,通紅著眼,狠狠瞪他,“你該幹啥幹啥去。讓我一個人靜靜。我一個人又不是不認路。”
董蜈蚣苦著臉去了。潘小園繼續抱頭思考人生。周圍鳥語花香,眼下全成了噪音。遠處一群人大約是喝醉了,嚷嚷著發酒瘋,潘小園只想用自己那小匕首把他們全剁了。天上雲朵行走,太陽暗了又明,晃眼得要命,潘小園只想花榮附體,拿箭給它射下來。
忽然陰影又降臨眼前,擋住了幾許光。潘小園想也不想,一拳頭揮過去,石沉大海,讓什麼人輕輕易易的消了力。
她驚訝一抬眼,果然是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對。
武松蹲下來,眼睛裡居然也有血絲,帶著三分不解,七分不知所措,上來就問:“你還生我氣呢?”
在武松的印象裡,她是有足夠的理由對他又怕又恨的——逼供、休書、酒店……簡直是罄竹難書。所以那天他的那點單方面不坦蕩,不知給她造成多大的陰影。因此趕緊撇清,表明自己並無不軌之心,算得上是給她定心。誰知弄巧成拙,雖然不知拙在何處,總歸是他不好,因此這幾天反省下來,多少有些失落感。
但就算是冷靜了這麼幾天,終於把那日攬她在懷的記憶踢出腦海,那點旖旎的感覺,刻意再不去想,反正也有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又不是他輕浮無賴——這麼著,到了現在,心裡才終於回覆了大部分坦然。
但如今,一上來就見她眼圈還是紅紅的,委委屈屈含羞帶淚,那後脖頸子立刻又是寒毛直豎,好容易趕出去的那點不清不楚,眼看又有捲土重來的趨勢。
董蜈蚣在他身後擠眉弄眼,意思是娘子,靠山給你找來了!
潘小園不好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他拉拉扯扯,只好乖乖跟他站起來。手一撐地,沒站起來。三天的殫精竭慮,以及方才那鋪天蓋地的負能量,迎頭壓下來,竟有點腿軟了。
武松朝她伸出一隻手。她趕緊撣撣手中的泥,讓他隔袖子捉住手肘,穩穩地提了起來。
這才覺得全身上下順了氣。拭掉最後一點淚,還不忘說:“你怎麼來了?能不能把孫二孃叫來,讓她陪我?”
她覺得自己現在要是跟武松並排散步,一男一女,女的眼圈紅紅,淚痕未乾,任誰看了,都能腦補出十幾樣不同風格的言情小說。還不如找個姐妹來,好好跟她訴個苦。
武松卻笑了笑,朝遠處一揚首:“都不在,都在山上聽晁天王訓話呢。我是溜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