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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開竅也快,把她的話前後一串,大致也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心裡一嘆氣。對面這個看似平平凡凡的小娘子,跟他嗆過噎過吵過鬧過,心裡面不安分出了花樣兒,她不怕他手裡的刀,不怕野外的蛇,她扎著裙子,用半個時辰跑了二十里路。他見識過她的眼界,和她的那麼一點兒小本事——居然還都是他不會的。
但這些,旁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在乎。他武松就從來懶得在乎別人的看法,更別說扭轉別人的態度——那是宋大哥的長項。對於他自己來說,從小到大,要解決什麼問題,要贏得別人的尊重,最乾脆利落的就是用拳頭,尤其是在梁山這種地方。
可是她這件事,橫豎不像是拳頭能解決得了的。
武松也沒脾氣,低頭看看面前人,雖然表面上沉得住氣,但腮邊有點鼓起來,小嘴微微嘟著,又自己抿成一線,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受氣包的味道,還真是頭一次見她這樣。
他忽然笑一笑,抄起腰刀繫上,跟她說:“要不要散心?去斷金亭,看我打架去。”
潘小園睜大眼睛,思路一下子被他帶歪了:“你——打架?”
武松開門,陽光灑進來。他看了看太陽,笑道:“跟人約的校場,不去丟臉。”
斷金亭位於半山懸崖之畔,四面水簾交卷,周圍花壓朱闌,風光秀美,是水泊梁山的一個緊要去處。當年晁蓋等七人火併王倫,接管梁山,就是在這亭子裡做下的血案。因此斷金亭還具有特殊的革命教育意義,每一位新上山的兄弟夥伴,都會被帶來這裡瞻仰一番,上一堂生動的歷史課。
如今斷金亭被賦予了新的使命。隨著梁山人眾增加,亭子前面一塊小空場被清出來,供各位英雄比武校藝之用——當然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點到為止。
江湖好漢約定比武,表面上都說是增進兄弟情誼,其實暗中還有兩個意思:一是若有什麼事情爭執不下,則用拳頭說話,當著眾人的面評理。譬如孔明和孔亮,兩個孿生兄弟,都是火爆脾氣。有一天忽然孔亮喝大了,說老子憑什麼當弟弟,不就是當初從孃胎裡晚出來些時刻麼,再說穩婆記岔了也是很有可能的。叫了你二十多年大哥,也忒虧了些!從今天起,你得管我叫哥哥,讓我也過一回哥哥癮。
孔明呢,哥哥當慣了,自然不肯讓步。兩人揪著打架,一堆人起鬨,拉架的也有,趁亂摻和一腳的也有。宋江趕過來喝止,說你倆成何體統,要打,就去斷金亭校場,堂堂正正一對一,在眾人的見證下決一雌雄,贏的那個永遠當哥哥。
這件事轟動了半個梁山,當天看熱鬧的人山人海。孔家兄弟武功不分伯仲,打了足足半個時辰,最後孔明一棍把孔亮戳翻在地,負責裁判的裴宣數了十下,孔亮起不來;於是宣佈孔明得勝,保住了哥哥的地位。
光明正大。不過後來有小道訊息傳出來,比武的前夜,楊志曾經偷偷去拜訪孔明,向他傳授了半招楊家槍法,這才奠定了孔明的勝利。楊志和孔明向來沒交集,因此有人便推測,是宋大哥派他去的,目的是為了避免哥哥變成弟弟,倫常混亂,整個梁山的好漢登記名冊都得重新改動,太費人力物力。
校場比武的第二個功用,則是解開多年的樑子。好漢們上山前都是江湖上的一號人物,各有各的恩怨,見面時不免不對付。梁山軍令嚴明,禁止自己人之間滋事鬥毆。所以在校場上披著合法的外衣,眾目睽睽之下把仇家揍一頓,是唯一名正言順的出氣之道。
譬如,這次還是楊志。他是什麼人,三代將門之後,五侯楊令公之孫,應過武舉,做到殿司制使官。不合押送生辰綱,經過黃泥崗,被晁蓋等一群農民、混混、漁夫下了蒙汗藥,十萬貫金珠寶貝劫掠一空,大好前程從此付諸東流,害得他差點就想不開。
後來陰差陽錯,大家聚首梁山,楊志必須和當年的仇家稱兄道弟,心裡那個憋屈,天天喝悶酒,誰也勸解不開。
還是宋江出的主意。楊志決定挑戰當年所有的搶劫犯。寨主晁蓋不敢動,放過去;公孫勝那個賊道,目前下山雲遊,不知在什麼地方裝神弄鬼,也只好放過;剩下的劉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勝、乃至軍師吳用,被他分六天包場,挨個揍了一遍。
劉唐傷得最重,至今臥床未起;阮家兄弟本來可以提出水戰——被挑戰者有權提議比武方式——但他們自詡敢作敢當的豪傑,也算是還當年的債,堅決不玩花活兒,因此十分悲壯地被依次揍成三條胖頭魚;這時候楊志的氣已經消了大半。輪到白勝時,只是象徵性地揍了一拳一腳,把他打暈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