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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
“今梁山為積糧草,於後山開墾置地,得沙田一段,其小斜一十三里,中斜一十四里,大斜一十五里,裡法三百步,問為田幾何?”
——這是給出三邊長度,求任意三角形面積,蔣敬的筆記裡從來是跳過這類題的。
譬如:
“倘若官兵來攻梁山,有甲乙兩路縱隊。甲隊有七成馬兵,三成步兵;乙隊有一成馬兵,九成步兵;甲隊人數為乙隊三倍。今擒得一步兵,問其歸屬甲隊,機會幾何?”
——這是機率論中的貝葉斯定理。潘小園不認為眼下這世界上,有誰研究過同類問題。就算是她自己,這題目的解法也是死記硬背,回憶了好久,今天才能夠做到有備而來。
她有意將所有問題的情境都設定成梁山。臺上的眾裁判,臺下的眾看客,連同來瞧熱鬧的晁蓋宋江,慢慢的都嚴肅起來,互相看看,有的已經在埋頭沉思了。
這些情境,有些是關於梁山的錢財福祉,有些是關於梁山的生死存亡。蔣敬答不出來,臺下的軍官們一頭霧水,而臺上的這位潘小娘子,卻能解得頭頭是道!
再回憶起她此前說的什麼改革,說蔣敬他們是拾人牙慧,把她的點子改頭換面,未必有效。——這些事情,就在半個時辰前,還被人當笑話說。
柴進的那句無心之言,此時已經在諸看客間悄然流傳開來:“……學識有限,但是頗有數字方面的天分……”
還有她潘六娘此前的所有八卦軼事,原本是霧裡看花,這時候突然變得盡人皆知:“聽孫二孃說,是個輕功卓絕的,還曾經路見不平,救過武松武二郎……陽穀縣生意場上的老大……功夫不曉得,但你們看,她都不怕蔣大哥的鐵算盤哩……”
最慶幸的是李應。慶幸他武功高了那麼一點兒,還好沒被潘氏當成軟柿子開刀。
蔣敬已經心力耗竭,撥算盤的手指越來越僵。終於,計時的沙漏走到底,朱武輕輕拿起來,翻了個面,嗒的一聲輕響。
蔣敬突然拿不住那算盤,任由它掉在地上,噹的一聲巨響。
然後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言不發,朝潘小園深深一揖,轉身拂袖而去。身後的小弟連忙追上:“蔣大哥……”
圍觀諸人轟的一聲響。兩人比試的算學內容,大夥十有八九聽不懂,但蔣敬這一拂袖而去,所有人都看懂了他的意思。
“蔣大哥……認輸了?”
潘小園不敢相信這就結束了,忍不住渾身發抖,手上發抖,幾乎站不住。茫然看看四周,遠處大楊樹下,武松突然睜眼看她,雙手作勢微微一拱。
她馬上開竅,扶住旁邊一個小弟,站穩,用力朝蔣敬的背影一個萬福,顫聲叫道:“蔣大哥承讓,奴家今日多有冒犯,不過是記得些奇技淫巧,爭強好勝,不知天高地厚,論武功韜略真本事,萬萬比不上蔣大哥的萬一,還請恕奴今日無禮!”
身子躬著,直到蔣敬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當中,這才被幾個人同時扶起來。
自己準備充足,站在多少巨人的肩膀上,又是心理戰,又是請盜門,還勞動了武松幫忙,挑戰一個毫無準備的裸考學霸,這一次多少有點勝之不武,謙虛點是絕對必須的。反正她今日的表現,這畢生難忘的半個時辰,已經被成百上千人目睹,約莫要寫進梁山的史冊了。
她記不太清自己是怎麼下的臺。身前身後圍得裡三層外三層,高矮胖瘦,認識的不認識的,有文化的沒文化的,有的還叫她的名字。周圍的起鬨口哨聲如山響,一波波震她的耳膜。
還是孫二孃、柴進他們一起給她護送回去的。她依稀記得,柴進在她耳邊彬彬有禮地說:“六娘子,晁蓋大哥請你後日過去一趟。”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所有的腦細胞似乎都在罷工,只是茫然點點頭。
精疲力竭地回到耳房下處。守著的幾個小嘍囉把圍觀人眾擋在外面。羅圈腿殷勤給她開門。
武松為了維持那個“閉關修煉”的假象,已經提前回來了,等在堂裡,笑得燦爛。小几上已經篩了兩滿碗酒。見她進來,端起一碗酒,遞到她手上。
潘小園完全捧不住,門一關,再也端不得架子,只知道嘻嘻哈哈笑到失態。
還是讓他扶著手腕,跟他狠狠碰了個杯,然後學著他的樣子揚脖一灌,灑出來小半碗,溼了前襟,大壞梁山的規矩。
武松哈哈大笑,眉間疏朗,眼尾眯成縫。
烈酒落肚,她臉上立刻開始烘烘的燒,還不忘誠懇感激他的幕後幫助,有點口齒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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