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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筆是中產以上人家的專享;普通百姓記個賬、籤個名,很多時候就用廢布裹一支炭芯兒湊合。潘小園第一次看到這種炭筆,就感嘆蒼天有眼,這東西像極了後世的鉛筆。自己再削一削,改進改進,便不難上手,使用起來毫無障礙。
比起那些穿越成大家閨秀,不得不從頭練習毛筆字的女主們,潘小園覺得自己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優勢。
筆頭磕著牙,開始給武大設計賬本。原先他那個畫滿了圈圈叉叉的土賬本,記一天兩天的賬可以,五天七天,可就有點分不清楚了。要是賒賬超過十天半月,武大多半會瞪著那幾條豎線,發一會兒呆,然後嘟嘟囔囔的說算了吧,就當是我請客好了。
好在眼下武大新推出了更加美味的豬油炊餅,並且有限時現金折扣,賒賬的人少了一大半,這賬本便不用做得太複雜。
但賬是必須要記的。武大憨厚老實,腦子又不太好使,縣裡買過他炊餅的人,或多或少都佔過他一點便宜。要是再開一個賴賬的頭,人人效仿,那武大可就是當之無愧的陽穀縣第一冤大頭,往前推五百年,往後退五百年,估計無人能出其右。
可是,賬要怎麼記?武大目不識丁,他能認出來的字兒,加起來大約還不夠湊一桌麻將的。
潘小園沉吟半晌,有了主意。還是捨不得直接用紙,先到廚房,用炭筆在地上打了幾遍草稿,然後小心翼翼地在回到紙上劃拉。
畫的是一幅簡略的陽穀縣地圖。陽穀縣不大,和後世的小縣城一樣,只有一條大馬路貫穿東西,也就是縣衙所在的青石板路,喚作縣前大街。馬路兩側多是商戶、酒家和政府機關,相當於整個縣裡最熱鬧的商業中心。一條小河蜿蜒流過縣城中心,上面一座矮矮的石橋,便是獅子橋。從那裡輻輳延伸出去十幾條小巷,裡面便住了縣裡的大部分平民百姓,紫石街便是其中一條。
縣城東北側地勢略微高起,小巷也就爬了山,轉了幾個小坡。半山腰蓋著一座寺廟,喚作報恩寺,承接陽穀縣居民升官、發財、娶媳婦、生兒子、中狀元等一切願景,逢年過節的時候人滿為患,寺裡的住持據說是知縣大人的遠房叔伯兄弟。縣城西側和南側,過了居民區,便是大片大片的田地,眼下隆冬季節,便都荒蕪著。
上次她出門探查情況,用心記住了大部分街巷的名稱。不過不用寫上去,一則武大不認識,二則她自己的繁體字水平還亟待提高,可不敢露出半點破綻。
只是畫了一些最明顯的地標:一張大鼓,代表縣衙;一炷香,代表報恩寺;一個拱,代表獅子橋;獅子橋邊一座三層小房子,便是縣城內最大的酒樓,喚作獅子樓;幾個大方塊,便是縣裡幾個大戶人家的位置;紫石街讓她重點加粗,自己的家那裡,用胭脂點了個小紅點。
等地圖差不多完工了,武大也回來了,裹著一股寒氣。兩個擔子空空如也。一進門,擔子還沒放下,就把錢袋獻出來,滿臉期待地讓她數。
潘小園趕緊把他拉到桌子前面,“先不忙數錢,我給你看樣東西。”
一盆不溫不火的冷水澆滅了武大獻寶的熱情。武大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小媳婦一般坐下來,乖乖聽從吩咐。
潘小園拿出那張陽穀縣地圖,連同幾張夾黃宣紙,上面讓她用尺子比著,整整齊齊地畫了一滿頁的虛線表格,用線串在了一起。
“大哥,明日若再有人賒賬,你試試這樣記。”
首先,讓武大報出那些經常喜歡賒賬的顧客名字,把他們的住地標在地圖上。縣城不大,百姓們低頭不見抬頭見,都互相知根知底,武大毫不費力地便指出了二十幾處住地。
接著,結合武大以前慣常使用的符號系統,譬如何九叔等於一橫一豎,蔣大夫等於兩橫一圈,王屠戶等於一個小叉子……將每個人的代號,標在地圖上他們家的位置。
最後,將一個個代號填入表格中的第一欄,拿出以前的土賬本,對照著,儘可能地回憶,將每個人賒賬的數額都記在相應的符號後面。
這樣做的好處是,儘管武大不識字,忘性也大,但可以透過地圖上的住地,迅速判斷出那個符號所代表的人來。再者,計算賒賬數額的時候,再也不用一張張紙往回翻,每個人所欠的數額都寫在一處,到時簡單相加就可以了。
任何一個用電腦做過表格的現代文化人,對這種方法應該都不算陌生。雖然潘小園設計出的粗糙成品,簡直是侮辱了後世所有的財會專業人員,但在武大眼裡,無異於一項高新革命性技術,所要求的智力水平已經達到了他的極限。
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