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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剛之氣。唯有後山的忠義祠,小小的祠堂環繞著青松翠柏,是後山一處柔美蒼涼的去處。更是梁山上幾乎唯一一處能夠合法灑淚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牌位,香火繚繞,供著從開山之始戰死的所有大小好漢,甚至未能留名的小嘍囉,也有個無名士兵的牌位被享祭供奉。
開山寨主王倫,雖然是被林沖一刀殺的,到底曾跟不少人喝過結義酒,盟過生死誓,是響噹噹一條漢子。於是在林沖的要求之下,也給他在不起眼的地方豎了個小小的牌位。那些王倫的老兄弟們,偶爾也會來緬懷一下,說大哥啊你安息吧,如今的梁山興旺昌隆,比你當老大的時候要壯觀多了。
後來忠義祠裡住進的人越來越多,祠堂也幾經擴大。眼下兩側的偏殿裡,除了為梁山捐軀的男兒,還增添了不少好漢們的家人牌位,供大家燒香盡孝。
譬如李逵的老孃,來梁山的路上不幸被虎吃了,屍骨無存。李逵請人寫了個牌兒,裝點得金光燦燦,隔三差五都要來大哭一回。
譬如扈家莊的大小人眾,當初是被李逵任性殺掉的,大夥多有過意不去,便也給立了牌位,來探望自己爹孃時,偶爾也順帶幫忙問候一下。
譬如柴大官人的列祖列宗,當初是供在他莊園的宗祠裡的,眼下原封不動的給搬了過來,明晃晃佔了好大一片地。那牌位上的名字則嚇破人膽。什麼“周太祖聖神恭肅文武孝皇帝”、“周世宗睿武孝文皇帝”,其餘好漢們每每路過,只要識字的,掃一眼,都有點膝蓋發軟。
譬如武松的親兄,大夥都或多或少聽說過,是讓人官商勾結害死的,仇人至今不知所蹤,用盡手段也尋不到。武松給他哥哥豎了個小牌兒,不過他不常來,也不像別人似的,一來就是痛哭流涕。他很準時的一個月來一次,待的時間也不長,只不過每次回去之前,都會用小刀在那供桌上深深的刻一道痕。
那幾道痕,密密整整,入木三分,別人經過時冷不丁看到,經常會莫名其妙地打個冷戰。
林沖讓小嘍囉等在外面,自己慢慢踱進去。先看到王倫的牌位,衝他頷首致意一下,彎下腰,把不知誰供的、散亂的瓜果給扶扶正;然後徑直踱到偏殿,找到屬於自己的那兩個牌位:岳父、愛妻,墊子放下,靜靜坐地上,閉目沉思。
多少旖旎往事,眼下只剩下這個冷冰冰的牌子,連一個可供念想的物件都沒有。
唯一一條彩絲絛,流放當日,她親手給他繫上的。此後便一直沒有離身。上梁山這麼久,一刀一槍搏出了現在這個地位。不知多少人想巴結他,給他林沖保媒拉縴、介紹第二春的閒人多了去了,看到他這麼高調地佩著舊物,多半也會知難而退。
而現在,這絲絛也失去了。他倒沒什麼怨言。並不是多結實的物件,就算沒讓人挑斷,壞掉也是早晚的事。正如很多鮮活的記憶,慢慢的流逝成灰白,他想拼命抓住的,也是那個過去的自己。
每次來到忠義祠看望她,他都會深切地陷入極端的自我懷疑。那纏身的悔意便如毒蟲噬體,讓他幾乎忍不住大喊大叫,卻始終掙扎不出那濃膠一般的黑暗。愛妻到底是不是自己害死的?是不是自己為了仕途前程,才一次次忍氣吞聲,導致事情一發而不可收?
呸,要是他真是個像陸謙那樣、前程迷了眼的小人,直接把老婆送去高衙內府上,升官發財指日可待!
他林沖是那樣人嗎?
他用自己所知的一切規則,去對抗這個不合理的勒索。他買了刀,砸了狗腿子陸謙的家,給高衙內傳遞訊息:我不是好惹的。
他一再強調自己八十萬禁軍教頭的身份,暗示如果我們魚死網破,對你高太尉的面子也不好看。
他甚至想用寶刀賄賂高太尉,他深知這個人情社會的辦事方法。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他用規則做盾牌。只可惜,他所面對的對手,正是制定規則的人。
想要委曲求全,全身而退,又不想放棄任何東西,世上哪有這麼好的買賣。
他突然發現,自己所熟知的這個充滿規則的世界,原來只是個操蛋的笑話。
及至上了梁山,在那個胸襟狹隘的王倫手底下討口飯吃的時候,他發信自己已經完全沒了原則,變成了為“投名狀”,可以隨隨便便濫殺無辜的強盜。
他想把娘子接上梁山。可他何曾想過,他那知書達理、謙恭柔順的娘子,還會不會接受一個草菅人命的強盜丈夫?
於是娘子死了。在接到娘子死訊的同時,昔日那個遵守法度的禁軍教頭也死了。他終於變成了自己所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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