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2/4 頁)
“回去睡覺!不跟你說了!”
武大踩著新生的嫩草,腳步重重地把她甩在後面,頭一次自覺自願地回到了自己那個小臥室,砰的一聲關上門,在裡面喘粗氣。潘小園追了上去,按捺住拍門的衝動,心想由他吧,靜下心來過一夜,興許就想通了呢。
這一夜過得頗不舒坦。她覺得自己還是急躁了,武大已經開始覺醒,不能再用哄小孩的語氣讓他做這做那。她睡不著,乾脆扯出以前的炊餅賬本,翻到一張乾淨頁,在紙上劃拉出重點要點,決定明天跟他好好講道理。腦子裡籌劃著措辭和語氣,終於在下半夜睡著了。
等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迷迷糊糊的穿衣下床,就覺出房子裡不同尋常的寂靜。叫了兩聲“大哥”,沒人答應。
潘小園一個激靈,全醒了。一邊系衣服,一邊樓上樓下跑了一遭。房間裡除了她,連個鬼都沒有!
趕緊上簾子,推開門,陽光呼的一下灑進來。她眯眼看了看那熟悉的紫石街,茶坊、銀鋪、餶飿鋪,紙馬鋪、冷酒店,地上鋪著青石板,路上行著百家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唯獨缺一個武大。
銀鋪姚二嫂見她開門,奇怪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欲言又止。旁邊吱呀一聲,茶坊門開了,王婆端著個茶壺,急赤白臉地上前,半是責備,半是慌張:“六娘子,你家大郎清早就上衙門去了,氣哼哼的什麼也不說,我們鄰居都攔不住!”
潘小園頭皮一緊,脫口問:“他、他去衙門?”
“是啊!”王婆冷冷回答,“還說什麼提刑院靠不住,他就要去找知縣大人!”末了,又向她投去一個懷疑的眼神,意思是西門大官人的事兒,娘子不會在玩什麼貓膩吧?
潘小園什麼都顧不得說了,撒腿就往縣衙跑。老遠就看見門口圍得水洩不通,佔了幾乎半個縣前廣場。武大慣常賣炊餅的那個角落都被擠得無從下腳,五六個衙役在維持秩序,幾條流浪狗衝著人群汪汪的叫。
潘小園再想往裡面走,就被幾個五大三粗的的衙役攔住了:“升堂呢,閒人免進!”
“我、奴家是、是武大郎渾家……”
“那也不讓!邊上待著!喂,別跟那些老爺們擠一起!”
潘小園急得直跺腳。隔老遠,就聽到武大那無辜得讓人抓狂的聲音:“青天大老爺要為俺做主啊!”
那知縣知道他是武松的哥哥,倒也還客氣,叫武大站起來回話,見他沒狀子,還指派了個師爺執筆記錄,才說:“嗯,紫石街武大郎,你不好好兒的在縣前賣炊餅,盡惹是生非做什麼?”
前一陣子武大遭小流氓勒索,反被夏提刑打板子的事,知縣也有所耳聞,自然也覺得蹊蹺。然而做官之人第一要緊的就是圓滑處事,哪能公開駁同僚的面子,這事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再說了,小老百姓安安分分過日子,哪那麼多雞毛蒜皮。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約莫是武大不老實,惹上哪個不好惹的,這才惹出禍來——怪誰呢?也算是給他個教訓吧。
這麼一琢磨,看武大又興師動眾的來告狀,知縣心裡就有點不自在——怎麼就不能像他兄弟似的,稍微懂事一點呢?
咳了一聲,還是做出一副慈祥的面貌,吩咐:“有什麼事就快說吧,本官還有不少公事呢,沒時間在你這兒耽擱太久。”
武大又撲通一聲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直愣愣的說:“小人、小人告本縣商戶西門、西門慶,那個,強搶民女,搶俺娘子,逼俺寫休書,不讓俺做生意……”
這番話說得居然邏輯通順有模有樣,竟是把潘小園前一天給他做的那些分析和盤托出。什麼獅子樓不正當競爭,賣一文錢一個的炊餅;什麼夏提刑包庇罪犯,強迫他按手印,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
尋常老百姓告狀升堂,內容無非是打架鬥毆、侵佔地皮、兄弟分家、好女二嫁,外面的好事者聽了,也只算個能增加談資的新聞;而武大說的這兩件事,特別是獅子樓一文錢炊餅的鬧劇,則是幾乎陽穀縣所有百姓都親身經歷過的一大奇事。這會子從武大口裡聽得了真相,所有人都“哦”的一聲長嘆,世界觀集體重新整理。後面那些聽不清的,則急得撓心撓肺,直拍前面的後背,催促傳話。
知縣越聽越皺眉,聽武大所言,還是個大案子?
夏提刑“徇私枉法”的那件事姑且壓住不表,讓武大細細把獅子樓一事又說一遍。武大對此苦大仇深,雖然結結巴巴,用辭粗俗,但居然也描述了個活靈活現。
知縣也聽得津津有味,這是貿易戰哪!只聽說東京城裡那些富商巨賈有此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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