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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俊義慢慢喝完一碗酒,格外跟她多說了一句:“娘子別為盧某擔心。我昨兒個發現……原來自己還是能打的。”
潘小園頭一次聽他說超過十個字的話,不由得受寵若驚。再抬頭看看這位傳說中的大師兄,鬢角星星,眉梢斑斑,然而那雙往日如死灰般的眼睛裡,終於第一次出現了些“重出江湖”的豪氣。他曾經寧死不願當土匪;而今日約莫是意識到了,土匪和義軍是不一樣的;佔山為王和保家衛國,也是大大不一樣的。
就算不招安,不當官,也能有堂堂正正的活法。
她連忙微笑,回道:“盧員外悲天憫人,多少邊關百姓承你恩情。”
不提什麼梁山,不提什麼義氣——盧俊義被這些東西坑得不輕——只提他的所作所為、大仁大義。那些盛情迎接他們的百姓們,感激之聲言猶在耳,鞭炮的氣味尚似未散。
盧俊義聽得受用,微微笑一笑,不再看她了。
再斟一盞,想了想,還是不計前嫌地給燕青敬了一回。燕青臉皮也厚,毫不推辭的接了。
一抹嘴,長長的睫毛底下,輕輕朝她拋個調皮的眼神,低聲說:“表姐想不想知道,方才那幾個辮子說你什麼?”
卸下偽裝的燕青再也沒有以前刻意做出來的那種卑微姿態,一舉一動風情萬種。潘小園生怕武松瞧見他這副德性,白他一眼,“不想知道。別跟我說。”
燕青一笑,喝了那碗酒。眼神中閃過一分憂鬱。
梁山上的大哥們敬了一圈,可還沒忘了岳飛。含笑一碗酒斟上,低聲說:“兄弟,你辛苦啦。”
岳飛慌忙接過,卻只是抿了一小口,又放下,說道:“多謝師姐。小弟不能多飲。”
滿屋子酒氣沖天划拳行令,就他一個異類。旁邊當即有幾個人嘲笑他:“娘們似的,沒見你喝多少!小嶽,行軍打仗是苦活累活,可要學會飲酒啊!”
潘小園不會不心疼。這孩子之前跟著北伐軍飢寒交迫,怕是就沒吃過一天飽飯。然後又是孤身守幽州,差點把命搭在城裡。這時候犒勞自己一下,也是他應得的獎賞不是?
也不灌他,笑著催一句:“你知道這酒多少錢一斤?再不喝,以後沒機會啦。怕什麼?”
她以己度人,覺得本著不浪費的精神,這下他怎麼也得聽話了吧。沒想到岳飛仍是堅決推辭。
“多謝姐姐。小弟只是……怕酒後失言。”
潘小園始料不及。為了這個原因,不得縱情享樂?
再看他一身帶補丁的素麻布衣,再回想起昨天,他一句不提自己受傷,直到她要生氣了才勉強上了個藥——小小年紀,對自己的苛刻壓抑到了令人心疼的地步。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在烏煙瘴氣的大宋官軍中穩穩立足。不靠溜鬚拍馬,也不靠打點鑽營,全憑完美的個人口碑和部下擁戴,小心謹慎,一步步往上升。
相比之下,韓世忠就差得遠了。貪酒好色不說,口無遮攔得罪人不少。縱然軍事能力強勁,也免不得被打壓排擠。歲數比岳飛大上十幾年,軍銜品級卻和他相差無幾,而且看來馬上就要被追上了。
不知該不該規勸岳飛。想了想,還是任他去。勉勵了幾句,話音就被對角線上的劉光世、韓世忠他們打斷了。
“誒嘿嘿,進來進來!孃的喚了這老半天,總算來囉!”
“喂,大家看!”
一陣香風飄過,堂裡一百五六十大男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集在屏風後面的入口處了。
十幾個含羞帶怯的大小娘子魚貫而入,聽口音都是北方當地人氏,有的手中還攜著笙簫琴瑟之類的樂器,整整齊齊,朝滿屋的大男人深深行禮,一陣琳琅聲響,環佩叮噹。
一幫沒見過世面的“好漢”們當即懵了,互相看看。
劉光世笑道:“你們打仗辛苦,下官深表敬意。今日我出錢,請的是燕山府最好的館閣班子,犒勞大夥兒。你們別拘束。”
說著拍一拍手,女郎們尋塊空地,擺開陣勢,絲竹之音響起,中間一個綠衣小娘子頓開喉音唱了起來。容顏如花如玉,聲音如棉如絲。席間一群大男人齊聲喝彩。
潘小園目瞪口呆。劉都督倒挺會享樂!這聲音一出,粗糙破舊的府衙廳堂,儼然已有了三分白礬樓的風格。
細想一想,卻也再正常不過。這不就是“勞軍”麼!看劉光世他們幾個軍官的神色,也不是第一次了。大軍出征,若是長途跋涉、人數眾多,一般會自帶歌伎舞女,以慰乏累——宋軍中多年流傳下來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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